鼻腔中尚有灰尘,每喘息一次,徐焱都感到胸口干疼,继而猛咳不止。及至连吐出五、六口水,鼻中擤出之物也只剩清液,诸多不适才渐渐消失,眼前也渐渐分明起来。
狸媪、典沛和路忠三人脸上都挂着担忧和欣喜之色,尤其是典沛,牛眼中似乎还含着欲垂的眼泪。
胸口的隐痛,让徐焱想起刚才被重击那一下,定是这没轻重的蛮牛所为。他抬起拳头,本欲捶一下典沛撒撒气,可看见典沛衣襟和脸上尽是他第一口喷出的泥浆,拳头又改做手掌,轻拍在典沛肩上。
“我没事,尔等也安好吧……”徐焱说。
三人连连点头,路忠擎起火把,照着依旧扬尘飞土的前方。
在他们眼前,是一条不断向下的旋梯,还有几个隐约可见的赤足脚印,指示着许昭逃走的方向。而身后棺口之下,已然被碎土石堆成一个斜坡。
徐焱喘匀了气,说:“这回那些丹崖贼也应彻底灰飞烟灭了,居延塞之围至少解了三分……”
路忠说:“依二贼所言,这些丹匪早已尽数死绝,都充作许昭研习尸兵之器具,无非死了五分还是死了十分罢了。此番多谢诸位义士,为居延塞军民除一大患!”
路忠说罢伏身便拜,徐焱也躬身去扶。此时突然一阵地动再起,继而身后斜坡在轰鸣中松动下滑,旋梯内灰土大起,显然是棺口上暂时的平衡被打破,有更多土石将涌入他们所在的通道中。
几人急急起身,顺着旋梯连滚带爬的向下奔逃。奈何身后土流速度太快,跑在最后的典沛一个脚滑,便如肉轮般向前滚去,把前面三人全部撞倒。
四人在土流裹挟下,连爬都来不及,彻底成了滚。徐焱本就还没从之前的眩晕中完全缓过来,此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不由得一边呕吐一边翻滚。
至于这一次又是谁遭了殃,被他的呕吐物喷了整个头脸,他已然无暇去想了。
天地倒转间,不知翻滚了多久,徐焱只听得前方似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努力循声望去,终于在某个瞬间看见前方已是旋梯尽头,一扇拱门之外似乎有着点点星光。
“哇啊!”
率先滚出去的典沛一声大叫,随之传来一真巨物落水的稀里哗啦声。徐焱心中一惊,但下一瞬间他也从那拱门飞出,在短暂的悬空后落入不见全貌的水域中。
一阵冰凉的水涌入喉头,又浸润入胸肺,徐焱感到胸口一阵好似撕扯的疼痛传来。好在此时的溺水,比起先前被活埋的窒息体验,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而他又通一些水性,便迅速强迫自己安下心神。
他屏息在水中划动两下,睁眼看见似是有漫天星光,以此找到了水面的位置,便猛地踩水向上浮去。
“啊哈!”
他从水中露头,终于接触到了新鲜的空气。随着气流涌入肺腔,他胸部不由得一阵剧烈收缩,连咳带呕地从口鼻喷出水来。
待终于吐尽了胸腹的水,他赶紧打量着四周,发现此时自己正身处一个天然的阔大石洞中,头顶和洞壁尽是散发着各色幽光的奇异晶石,如壁灯一般照亮四方。洞壁上的数十个孔洞哗哗涌出细流,汇聚成他此时身处的水潭。数丈之外,则有一个石子堆砌的石滩。
“仲德!狸媪!路都尉!”
徐焱呼喊着几人,突然一阵巨大的扑水声从身后传来。他急忙划水转身,就见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庞然巨物正在潭中翻腾,仅在水面露出光滑圆鼓的部分,也不知是其头还是背脊,而且有隐隐向他靠近的架势。
若那是头顶……徐焱略一估算,这东西得比孑甥还要大。对水中未知异物的本能恐惧,让他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慌,不由得乱蹬双腿想要逃离。
就是这么一蹬,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脚竟能触到潭底,便赶紧起身站立,这才发现潭水仅及胸部,忙连划带跑地向石滩奔去。
“徐郎……徐郎!”
惊惶中,狸媪的声音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徐焱边跑边转着头四处寻找,双眼划过壁上的一个拱形大洞时,就见那洞口之下丈余处,狸媪正悬在半空对他呼喊。
他心中一惊,莫非又是什么邪祟作乱,化作狸媪的模样诱他去死?可定睛再细看,才发现是狸媪将骨杖插进了石壁中,自己则蹲在骨杖上。
想必上方那个拱形洞口之后,就他们滚落一路的旋梯。狸媪只是凭其灵活的身姿,在刚出洞时将骨杖刺入了石壁,这才没有像他一样落在水里。
“牛犊!那是牛犊!看仔细了!”狸媪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