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分,大家去餐厅。三楼走道上,陈碧真扶着微姐、范婷臂膀一瘸一拐下楼,见了的人都很关切。赵安邦正好路过,关心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还算运气,看来没伤到筋骨。”陈碧真道:“是呀,好险。”赵安邦想查看陈碧真伤势,可颈椎僵硬,低头并不容易,费力弯下腰来看。陈碧真道:“赵老师,我脚没好利落,姐妹走得慢,您先走吧,别耽误您吃饭。”赵安邦忙道:“好,好。”高傲着头颅给了一个背影走了。
我过来挤兑陈碧真道:“到底年轻人,猪皮狗骨头。”陈碧真道:“微微,你也不好好管管你家茅坑里臭石头,说话贼刻薄!”微姐听多了并不恼,笑道:“别把他和我老扯到一起好不好,他是他,我是我。”陈碧真“哼哼”两声道:“谁不知道,你俩一狼一狈关系!”范婷插嘴道:“碧真兄,打击面太大,你那意思,秦三叠是茅坑里臭石头,微微是什么?”微姐道:“范小姐,你可越来越酸了!”
走进餐厅,微姐和范婷把陈碧真搀扶至饭桌旁坐好,两人结伴去打饭。这时,雨娃、潇潇和大月亮嘻嘻哈哈闹将着进来。雨娃看到陈碧真坐在桌前,径直过来,蹲下身殷勤查看陈碧真脚伤,还用手轻轻按了按陈碧真趿着“人字拖”的脚,嘘寒问暖道:“好些了吗?”陈碧真道:“快好了,已经消肿,亏微微给我找来冰块,用毛巾包着帮我冷敷!”
几个女诗人背地里勾心斗角、争风吃醋,表面上还要维系着塑料友谊。雨娃虚与委蛇,与陈碧真寒暄了一番,不得不为自己的殷勤付出代价。她需要额外多跑上一趟,去门口洗手池拿肥皂勤洗几遍手。
下午,大评委赵安邦作《口水诗,回归语言本体》诗歌讲座。讲台上赵安邦那缕头发很听话,服服帖帖盖住油光光大脑门。大脑门下是一张“柚子”脸,头大尖腮宽下颌,总给人一种苦着脸印象。他脸色灰不溜秋太好看,许与其烟酒不分家、经常熬夜有关系。
诗坛,赵安邦、商朝领衔的口水诗派近来备受瞩目。商朝新出诗集《风中的口水》,被赵安邦撰文推崇,夸其:中国诗坛新锐,领导中国诗坛新潮流;云云:其诗歌杜绝中国诗坛“假、大、空、洋”时弊,让诗歌本体回归日常生活,让诗歌语言回归口语源头。
赵安邦开门见山道:“口水诗,诗坛有评论家评论不是诗,怎么不是诗?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就是大白话,就是口水诗。其实,口语诗难度很大,写好并不容易。‘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你们听听,诗人臧克家这首《有的人》就是大白话,你们能说这不是诗吗?白居易一辈子都在力求用浅显语言来营造美丽的意境,反对曲高和寡。”
有大家赵安邦为“口水诗”背书,商朝就坐第一排评委席,听得心里很爽,故孳孳汲汲,不遑自己。在大家眼里,他那一双永远睁不开的小眼睛布满血丝,似有六、七分醉意,看来午酒还未醒透。
陈碧真坐我身边,在笔记本上写了四个大字--“放屁添风”,又在下面注解了一行小字—“赵安邦在偷换逻辑概念,故意混淆口水和白话的区别。”
商朝自恋,说话做事不爱循规蹈矩,爱出风头,动辄以艺术家自居。在他观念里,艺术家和人很有区别,起码不是普通人。商朝陈年累月留着络腮胡子,并把这当作艺术家不可或缺的标志。那胡子爱乍刺,齐刷刷往天空长。正如鲁迅所说:胡子似乎不受到地心引力影响。
偶尔刮光脸一次,会让他没抓没挠难受半个月。
一次,断指走廊上偶遇商朝,喊他商老师,谁知,商朝嗓子里蚊子般“哼”了一声,算作回应,脸黑着,爱理不理过去。断指回房间和大家抱怨道:“这鸟人牛比糊糊的,见谁爱理不理的,皮肤本来就黑,还黑着脸,让我想起‘黑人’牙膏那个黑人logo。”王金成道:“这种熊人,给他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的。”
赵安邦朗诵商朝的代表作《被尿憋醒》,这首被赵安邦到处吹嘘的代表作,用赵安邦的话讲:写出了当代青年没有理想、生活苦闷、无聊而憋屈的生活状态--
今天早晨
我被尿憋醒
去了趟厕所
回来接着睡觉
后来,我又被尿憋醒
再起来时,已经十点钟
我没刷牙也没洗脸
然后就一直等待
等待下一次
被尿憋醒
讲座结束后,小组分组谈论。陈碧真背后对我道:“我靠--,够无聊够憋屈的,写这货色的纯粹一个二B青年。”在随后发言中,陈碧真批评道:“这些口水诗,媚俗,形式空洞,内容肤浅,像口水一样乏善可陈,评论家却偷换概念,把口水诗与口语诗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