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沉沉的黑暗如同一层厚重的帷幕,将汴京城外的军营笼罩其中。
寒冬的风从远处吹来,卷起旌旗,发出猎猎作响的声音,仿佛在低声诉说着战场上未平的血腥与杀伐。
上万座军帐整齐地排列在旷野之上,军营中的篝火此起彼伏,火光在夜色中闪烁,映照着战士们坚毅的脸庞。
篝火的光芒微弱地映射在兵器的锋刃上,闪烁出点点寒芒。仿佛这些刀枪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战斗,蓄势待发。
一座中军大帐之前,火把将营门照得一片通明。
营门上悬挂着的“姚”字战旗,在火光中显得格外鲜明。
那高高飘扬的战旗,仿佛诉说着姚家军曾经的赫赫战功,也彰显出姚氏一族的威严与气势。
姚平仲快步走向父亲姚古的大帐。
他的脚步踏在干燥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夹杂在风声与马嘶之中,显得格外急促。
姚平仲的父亲,姚古,也是宋朝的一员大将,刚刚率领熙河兵入援汴京城。
姚平仲这方的势力,因而大大增加。
姚平仲掀开帐帘,跨步而入。
帐内的烛光摇曳,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忽明忽暗,肃穆而庄重。
大帐内布置极其简朴,只有一张巨大的案桌,几把木椅,和墙角的几口沉重的铁箱。
几卷展开的军用地图散落在案上,上面标注着各个城门的兵力布防。
姚古正在案前读着军报。
他一袭黑色战袍,披风随意地搭在肩上,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出他正在深思的状态。
烛火的光芒映照在他的面庞上,勾勒出一条条深邃的皱纹,仿佛这些皱纹中蕴藏着他过去经历过的无数风雨与战场杀伐。
姚古的目光如炬,深邃且带着威严,仿佛能够一眼看穿所有人的心思。
“平仲,你来了。”姚古抬起头,声音低沉而浑厚,如同一块磐石般稳重,带着令人心生敬畏的力量。
“父亲。”姚平仲恭敬地拱手一礼,神情中透出深深的敬重。
他的眼神坚定,语气中却掩藏不住内心的焦躁与不甘。
“坐吧。”姚古微微点头,示意儿子在他对面坐下。
姚平仲却未立即坐下。
他双手握拳,神情激动,急切地说道:“父亲,孩儿有一事不解。”
“嗯?”姚古示意姚平仲继续说下去。
“种师道虽然曾是孩儿的上司,但他毕竟已经告老致仕,不过是一个闲居在终南山的老将罢了。”
说到这里,姚平仲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愤懑,“这次勤王之事,他本身并无一兵一卒。”
“是孩儿,动用了自己的七千人马,率部随他入京勤王。”
“如今朝廷却将二十万勤王大军的总指挥权交予他,我们只能听他号令。”
“孩儿不服!”
姚古静静地听着,眉头微微一蹙,面上却依然平静如水。
烛火在他的眼中倒映出一抹光芒,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透着一丝不可揣测的深沉。
姚平仲见父亲沉默不语,继续说道:“父亲,我们姚氏与种氏,同为山西大族,彼此相互制衡已久。”
“如今勤王事大,若就此听命于他,岂不是将天大的功劳白白让给他种氏?”
说到这里,姚平仲的声音已然激动起来。
他双目圆睁,双拳紧握,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若此战胜利,种氏必将青史留名。”
“而我们姚氏,不过是陪衬罢了。”
“如此一来,姚家的声势将被彻底压制。”
“父亲,我们岂能甘心!”
姚古闻言,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冷笑。
那笑意中透着一丝深不可测的冷厉与杀机,仿佛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随时准备出鞘。
“平仲。”
姚古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身影在烛光下被拉得修长,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走到儿子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低沉而稳重,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欣慰。
“你有这份为家族考虑的心,为父很欣慰。”
“但切勿冲动行事。”
“种师道在朝中威望甚高,若贸然动手,反而会自取其辱。”
姚古的话语如同一桶冷水,将姚平仲内心的怒火浇灭了几分。
姚平仲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躁动,低声问道:“难道我们就此善罢甘休?”
姚古摇了摇头。
姚平仲更加困惑:“那父亲的意思是……?”
姚古目光一凝,压低声音道:“我们可以向陛下上奏一封密折。”
“我们可以告诉陛下,勤王将士们皆已摩拳擦掌,期待着与金军一决高下。”
“可是,种师道却畏敌如虎,不愿主动与金军交锋,反而阻挠大军,延误战机。”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冷的寒意,直透人心,“只要陛下对种师道产生嫌隙,那便大事可成。”
“陛下要么会削弱种师道的兵权,要么会迫使种师道尽快与金军交锋。”
“你我都是和金人交过手的,深知他们的战斗力之强。”
“一旦种师道仓促与金军交战,战败可期。到时候,他自然没有颜面再担任总帅之职。”
姚平仲闻言,心中豁然开朗,眼中闪烁着一丝精光。
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握紧双拳,低声道:“父亲的计策,果然高明!”
“如此一来,我们便可顺势而上。”
“这军中诸将,哪个有资格与我们夺取主帅之位!”
姚古微微点头,眼神中透出一抹满意的神色。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平仲,记住。”
“成大事者,虽不拘小节,但务必讲究方法。”
“意气用事,不过是徒增笑柄罢了。”
“孩儿明白!”姚平仲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透出坚毅与决心。
“父亲放心,孩儿定将父亲的教诲铭记于心!”
帐内,一老一少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中凝聚成一幅肃杀的画面。
帐外,寒风凛冽,马嘶声夹杂着风中飘来的沙砾声,仿佛在诉说着这片战场的残酷与无情。
……
次日清晨,天空微微泛白,隆冬的晨雾犹如一层薄纱,将整个汴京城笼罩在其中,恍若仙境一般。
远处的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是一幅泼墨山水画。
城墙上的青苔在清晨的露水下显得格外湿润,透着一种岁月沉淀的古老气息。
微风轻拂,露珠缓缓滑落,沿着石墙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几只小鸟从城墙上飞掠而过,翅膀轻拍,发出清脆的鸣叫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为这片朦胧的仙境平添了几分生机。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肃立两侧。
他们身着朝服,个个神情严肃。
整个大殿中,氛围格外紧张,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宋钦宗赵桓坐于御座之上,他一身金色龙袍,眉头微皱。
他虽然目光炯炯,但透露出明显的焦虑与急躁。
“朕听闻,将士们斗志昂扬,摩拳擦掌,准备与金军决一死战。”
赵桓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威严,在大殿中回荡。
“可是,种大人却始终不肯下令出战,这是何故?”
赵桓的目光落在种师道身上,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对方的心思看透。
种师道闻声,连忙出列。
他身穿一袭暗红色官袍,腰间悬挂着一块玉佩,步履稳重地走至殿前。
种师道拱手恭敬道:“陛下,金军兵强马壮,且气焰凶猛。”
“若贸然出战,恐有不测。”
说话间,种师道的眉宇间透出一丝担忧与沉思。
他抬头望向赵桓,继续说道:“臣弟种师中的队伍,八日之内,必能抵达京城。”
“到那时,我军将士齐备,再与金军会战,胜算将大大提高。”
种师道的声音平稳中带着一丝坚定,仿佛希望用这番言辞打消赵桓的焦躁。
然而,赵桓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他身上,带着一丝不耐与不满。
赵桓慢慢从龙椅上站起身来。
他缓步走到殿前,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群臣。
他的眼中似乎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焰,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怒宣泄而出。
“可是,若不战,汴京危矣!”
赵桓的声音渐渐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怒与焦虑。
“朕不能再等下去了。”
赵桓的双手紧握,指节微微发白。
自继位以来,他一直忍辱负重。
金军的多次侵扰如同一根根利刺,刺痛着他作为一国之君的自尊与骄傲。
尤其是完颜宗望的嚣张跋扈,更是让他心中燃起熊熊怒火,恨不得亲手将其斩杀。
虽然昨天赵桓才与种师道商议好,在八日后的春分之时,与金军会战。
但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却让他无法再等待。
而近日接连收到姚古与其他大臣弹劾种师道的奏折,更是让赵桓内心对种师道的疑虑与不满,如烈火般燃烧。
“种师道!”
赵桓目光如炬,声音带着愤怒与责备。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我们现在有二十万大军,难道还怕金军区区几万人不成?”
“朕命令你,今晚劫营!”
种师道闻言,面色微微一变。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拱手道:“陛下,劫营乃是大事,需得谨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