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怎么忽然这么快,我跟不上了!”
“闭嘴,别打扰我!”最前头穿蓝衣服的人吼了他一句。
黄衣服把他拉到了后面,小声问他:“你听不见吗?”
“听不见什么?”
“哨音,教授身上的装置发出的自动求救信号,很清晰。”
令观殷听了半天,耳朵里只有狂风暴雪的声音,哪来的什么哨音?
“你听不见,也看不见。”黄衣服用的是陈述句。
“看见什么?你别吓我。”
“天黑之后你看不见路。”黄衣服在黑暗中盯着令观殷茫然的眼睛,一把把他从陡坡边缘拽了回来。
“别动!”蓝衣服忽然拦住了所有人,闭上眼睛听了片刻,忽然大喊:“塌方了!往这边走!”
他迅速把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女生推上高地,此时所有人头顶上传来“轰隆隆”的巨响,连脚下的土地都在震动不止。
令观殷被黄衣服拽着胳膊甩上了半空,又被拖着飞快地往上爬,轻易得就好像他接近两米的巨大身体里填的都是松软的棉花。
不过几秒钟,所有人都爬到了十几米高的地方,重新回到黑漆漆的松林里,土石形成的巨浪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撞击在山坡上,震得积雪“噗簌噗簌”地尽数落下,最终堪堪停留在他们脚下不远处。
数秒的时间,地形却已经翻天覆地,山谷被填平了十数米,可见之处一片狼藉,处处是碎石残枝。
令观殷还在发愣,其他人已经继续沿着陡峭的山坡继续向前了。
“走吧。”黄衣服走过他身旁时说:“遗族的一生都在追着灾难跑,这算不了什么。”
令观殷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亦步亦趋地跟在黄衣服身后,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狂跳。
“你在紧张。”黄衣服又说,就好像他后脑勺上长了眼睛。
“恐惧是敌人的武器,尤其是在这种地方,每一片雪,每一寸空气都是你的敌人,你的感官会被麻痹,失去正确的判断,最终被留在这里,成为‘归墟’的一部分。”
“归墟是什么?”令观殷的喉咙又紧又哑,在风雪呼啸中,他连自己说的什么都听不见,可黄衣服却听见了。
“这个很难对你解释……你们来的时候看到了神像吗?”
“看到了,在悬崖上。”
“悬崖上也有?是什么样子的?”
“岩画,挺大的,有一张人脸。”
“对,有神像的地方通常都是‘归墟’的入口,那些神像就先祖的警示。周教授在一组新石器时期的陶器彩绘里解读出了一个神话故事,最终发现了这个归墟。”
黄衣服的话说到一半顿了一下,忽然问:“你玩过寂静岭没?”
“看过电影。”令观殷实话实说。
“就像寂静岭,山还是这座山,但覆盖着不同的维度,这里生命绝迹,灾难在这个维度中肆虐往复,如果放任它走向毁灭,终有一天寒风暴雪和天塌地陷会蔓延到现实中。”
“可你们来了又能怎么办?”令观殷盯着黄衣服的后脑勺问,这种离谱的事他很难相信,又很难反驳。
“难道你们还要阻止灾难?”
“我们不能。”黄衣服说,令观殷以为他会继续说下去,或者解释点什么,但他没有,只是继续带着令观殷在一片黑暗中向前跋涉。
远方的最后一丝微光没入地平线另一边,山谷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令观殷随手抹了一把鼻子,却在鼻尖下蹭掉了一块冰。
气温已经降低到一个相当夸张的程度,令观殷的手机电量肉眼可见地往下掉,直到关机。
令观殷的脚已经没了知觉,袜子上也结了冰,但他没好意思说。只能边走边胡思乱想,再这么走下去如果冻伤了肯定会被截肢,就是不知道遗族能不能断肢重生。
应该是不能。
“教授在那!”
蓝衣服的声音一下子窜出去了很远,令观殷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迷迷糊糊地凭感觉跟着跑。黑暗中,令观殷只能隐约看到蓝衣服回来时背着什么东西,凑近了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周院士,徒步社的指导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