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自己向上前进了多远,只觉得洞道越来越狭窄,甚至已经到了分毫难以寸进的程度。
他已经很久没有进行一次完整的呼吸了,因为胸腔在这么狭窄的地方根本无法扩张,双腿也不得不紧紧并在一起,整个人崩得笔直地挤在两个巴掌长的洞道里,进不得,退不得,不管是向上还是向下,都是长得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黑暗中,仍在传来敲击声,很沉闷,像是有人在用头一下一下撞在石壁上,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就好像这洞道是直通地狱的。
不论令观殷多奋力地向上,那声音依旧越来越近,几乎就贴在他鞋底上。
精神极度紧张中,他也不知道怎么,爆发出力气继续向上挤,衣服早就烂成了碎布,皮肉也在一次次挤压摩擦中越来越疼,令观殷把肺里所有的气都呼尽才能勉强继续向上,洞道狭窄到这个程度,连肋骨都挤在了一起产生剧痛。
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接受了死亡这个结果,其实真的到了这种死亡场景里,死也没那么郑重,只是感觉有点后悔。
直到头顶的风忽然变凉了,令观殷上举的手忽然摸了个空。
他居然真的到了尽头!
令观殷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上,直到把脚抽出来,他第一时间把手电筒照向洞道里面,却依旧空荡荡的,完全没有此前臆想出的诡异怪物,那敲击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进入时洞口最宽处足有五十公分以上,可面前这个洞依然是扁圆形,最宽处也不过四十公分,这里无论怎么想也不是个通道。
对于遗族庞大的体型来说,进出几乎是不可能的,令观殷已经非常瘦了,连他都差点把自己挤死。
而对于普通人,开凿这么长的石道需要耗费的工程量难以想象,而且绝无爬到尽头的体力。
在洞道中的高度紧张模糊了令观殷对时间的概念,他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甚至现在想想,当时在洞里听到的声音也并不真实。
恐惧是敌人的武器。
令观殷忽然想起了黄衣服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可他们的敌人是谁呢?那些声音究竟是因为他恐惧才产生的错觉,还是真的有敌人在他面前,可他却看不见?
手电光调节到最大功率照向四周,令观殷发现这是个比之前的洞厅要大得多的空间,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洞穴宫殿。
大大小小的洞穴和缝隙随处可见,遍布直到十几米高的洞厅顶部,洞厅靠近洞口的位置有一处明显的坍塌痕迹,巨石碓成了一座小山,险些将这个洞口也掩埋其中。
靠近洞穴边缘的地方有一处断崖,这里同时是洞厅垂直高度的最高点和最低点,水流从洞壁顶端的缝隙中滴落下来,直通下方数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似乎能直坠下地狱。
这里在几亿甚至几十亿年前可能都是地下河流冲刷出的空洞,经年累月被水流重刷,到处都是流水侵蚀的痕迹。
悬崖上的平台可能属于断层的一部分,只是地壳抬升后形成了落差巨大的地下悬崖,如果不是在这种黑暗死寂的环境里,令观殷几乎要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赞叹。
可先民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开凿两口数十上百米的石井呢?
直到令观殷绕过平台上坍塌的巨石堆,才发现了答案,后面依然是一处平坦的大平台,平台中有洞顶滴落的水汇聚成浅浅的池塘,水质清澈见底,不见一丝杂质,不过池底有些杂乱的沉积物。
池塘周围有生活遗迹,看起来像是灶台的几块熏黑的大石头,和窑台子遗址出土文物一模一样的彩绘陶碗,三足鬲,绳纹陶罐等等,但都破碎了,能分辨的只有其中很少一部分。
池塘中央有一处凸起的高地,篮球场大小,中间用巨石垒起了高台和石座,最高处甚至有二十米以上,很像是石塔或祭台,也只有能夜视并且力大无穷的遗族才有能力在这山腹深处建造如此惊人的祭台了。
就在此刻,石台第一层阶梯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教授?那谁?”令观殷试探着喊了一句,台上的东西没有反应,空旷的回音反而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随着令观殷走近池边,确实看到了高台上那一坨东西确实是个人,体型瘦小,浑身裹着泥巴,不会是黄衣服,但很像失踪的周教授。
他怎么会在这?
“周教授!”
“周院士!”
那身影没有反应,令观殷只能趟水过去,水位大概到他大腿,他没有鞋子,一脚踩在池底的沉积物上,只觉得脚下硬邦邦的,很硌脚,好像踩碎了什么东西,瞬间整个人往下沉了一截儿。
灯光朝下,照到池底的沉积物被翻搅起来,浑浊一片看不清,越往前走,池底越是不稳,就像是踩着满池巨大爆米花一样,有时一脚下去接连踩碎好几块,结构极度不稳,甚至能下陷到水位没过裤腰。
直到接近高地,令观殷的灯光照到了池岸边边缘,一根乌漆麻黑的棍子支棱出水面,底部被已经混浊的池水淹没,可能是先民建造祭台的一部分。
他顺手抓住那东西想要借力,却一把拔了出来!仔细看这根东西末端有一块膨大的球型关节。
……这特么是根腿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