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观殷两腿撑在竖井外侧,手忙脚乱地往下递绳子,也不知道是黄衣服太轻,还是他自己的力气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太大,那么大块头的一个人吊在绳子上,他却感受不到多少重量。
不知道绳子到底往下放了多长,令观殷忽然觉得手中一轻,大约是到底了。
他向下喊话,起初还能听到模糊不清的声音,但后面又没有了。
过了好一会儿,黄衣服没上来,也没再出声。
这捆绳子大约有百来米长,令观殷把另一端在旁边石头上绕了几圈,打成结,然后抓着绳子和手电一跃而下。
他完全不懂什么攀岩或绳降的技巧,但遗族的力量足以弥补一切,只需要知道最基础的步骤——两只手交替抓住绳子,嘴里叼着手电。
井壁是发黄的灰色岩石,硬度不高,令观殷能用刀鞘砸出印子,应该是某种沉积岩,表面隐约可见凹凸的凿刻痕迹,但已经被水流侵蚀得相对光滑。
降到大约一半的时候,令观殷忽然觉得绳子有些轻微的振动,头顶传来奇怪的声音,不像是流水声,也不像人声,就像是有人在敲门,在漆黑一片的洞穴里极度瘆人。
令观殷想叫黄衣服,但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人家的名字。
“下面有人在吗!”
“我下来了!”
可洞穴里除了轰隆隆的回音之外,再无动静,令观殷硬着头皮继续向下,速度很快。
忽然,井壁消失了,映入眼前的是一处非常空旷的地下洞厅,高约两层楼,面积比篮球场稍小一些,底部有大腿高的积水,黄衣服不在这,教授也不在。
这下可好了,之前丢的那个不仅没找回来,现在又丢了一个。
橙红色的登山尾端绳泡在积水里,令观殷捡起来从头捋到尾,发现短了不少,是被匕首割断的,可能是黄衣服带走了一段绳子。
这是个好消息,说明他没遇到危险,说不定是看到了教授,带着绳子去绑人。
洞厅连接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洞道,有些洞道极度狭窄,且位置刁钻,令观殷一个一个地探查,他相信黄衣服不会随意失踪,肯定会给自己留下标记。
令观殷这么想着,举起手电筒往更深处走去,灯光冲破了地下洞穴里绝对的黑暗,让他有了些许安全感。
其中一个倾斜向上的的洞内,有少量的泥水流出来,令观殷仔细看了一圈,发现这个居然也是人工开凿的通道,洞口在他肩膀的高度,且两侧石壁光滑,教授是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的。
积水涨的飞快,眨眼间已经没到了令观殷的腰。他走过一处巨石后的拐角,水流声骤然变得震耳欲聋。
原来还有一处洞口像是喷泉一样往外涌出大量地下水,而恰好这处洞口外侧被挂上了一小段橘红色的绳子。
黄衣服进去了?他怎么可能从这进去?他们没携带任何潜水设备,现在涌出来的水几乎都是融雪,冰冷刺骨,令观殷光是凑近洞口几乎都要被推个跟头,就算黄衣服能进去,教授也不可能进去。
又或者他在上面耽误的时间太长了,可能原本这里并没有涌出这么大的水流。
完蛋了,令观殷想,等到地下水位越来越高会有更多洞道会变成死路,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原路返回。
但刚下来又撤回去未免有些太不像话了。趁积水还不太深,他又在溶洞内转了一圈,为了节省电量,令观殷把手电筒的功率拧到了最小,亮度只够照到面前几米。
骤然暗下来的地下洞穴恐怖程度倍增,黑暗中其他声音变得格外明显,令观殷涉水走向洞中央,只觉得洞中回声越来越响。
直到他在那个人工开凿的洞道前停住,涉水声却没停。
有东西跟在身后!
令观殷猛地把手电向后晃,可见之处一片空荡荡,但涉水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急,几乎就在他耳边!
令观殷甚至能想象到有风扑向自己的脸,眼前却仍然什么都没有。千钧一发之际,他纵身扑进了洞道。
洞道是向上的,而且内壁有水流下来,非常湿滑。
之所以选择这个洞道是因为黄衣服说这种石井是祖宗凿出来的,既然祖宗能进去,后面肯定有出路。
但挤进来之后令观殷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因为这个洞道异常狭窄,他的肩膀两边都被卡着,衣服都磨破了。比起通道,这更像是一条排水道。
身后再度响起不属于他自己的声音,像是敲击声,时而近时而远,在洞道里一切声音都变得混沌失真,令观殷也不知道自己听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膝盖无法弯曲,他只能双手前伸撑住洞壁,两脚外撇抵住两边,像条蛆一样扭动着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