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都是各家后辈们,不算多么隆重,皇室的人一个没来便知晓了。
不过是表个态,不能说外面遭灾,他们山珍海味大吃大喝,毫不体恤底下人疾苦。
长辈们不在场,一下子就显出年轻一辈里谁说的上话了,上去舞的是文昌伯爵府几个姑娘,领舞的是刑部侍郎的千金,一旁奏乐的是谢国公府嫡长女——谢玉娆。
明娇见了谢玉娆就恨的牙痒痒,二人在襁褓里就掐,一路掐到及笄简直水火难容,谢玉娆又何尝不是?轻飘飘给了个轻蔑的眼神,意思是有本事你别躲啊。
“你坐着,我去去就回!”云念姝被明娇一把按在坐席上,晃了晃身子,什么都来不及说,她就风风火火冲过去了。
不知那头说什么激到了明娇,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然登了台,真是太不省心了,云念姝提起了心,说好打个照面就走的,怎么还跳上了。
明娇也不想啊,过去的路上就盘算好了,无论这丫头出什么幺蛾子,通通不应,忍了回去再好好告她一状。
可谢玉娆最会捏她的脉,开口就拿侯夫人说事,“家母常赞侯夫人舞艺艳绝,可惜我等小辈没这个福气一睹,明娇,要不你去舞上一段?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有幸观你一舞也是好的。”
明娇恨不得扑上去把她嘴给撕了,因为侯夫人根本不会跳舞,擅舞的是老侯爷的原配发妻,红颜早逝的那位。
谢玉娆这话说的极有技巧,吃准了明娇不敢当众辩驳,把侯夫人是续弦的往事再抖落一遍,被人茶余饭后嚼上一嚼。
为了护住她娘的名声,这疯丫头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
看台对面隔得远,云念姝听不见那边的前因后果,周遭围坐的贵女们七嘴八舌,明面上不敢给侯府下脸子,背后舌头淬了毒似的,听得云念姝频频蹙眉。
是啊,连绣花针都没捏过几次,又怎么指望她一下子笙歌漫舞?
伴舞们纷纷退下,独留明娇一人站在空空的鼓面上,琴声响起。
谢玉娆弹的极稳,悠扬如瀑,明娇却是一动不敢动,每走一步,鼓面都会发出咚咚巨响,极其突兀。
琴声过了一个小节,看客们开始窃窃私语,云念姝攥紧了袖子,忍不住为她捏了把汗,这般逞强好胜的性子,下不来台可如何是好?
好在明娇终于动了,两条水袖齐齐向空中抛去,脚下不是寻常舞步,谈不上柔美,甚至带了丝凌厉,出乎意料的,并不难看。
云念姝一怔,轻轻笑了。
这哪里是跳舞,分明是舞剑呢,以袖代之,阳刚之气劈开了连日阴霾,像在唤云层后的日头,浩然正气咚咚炸开,层层叠叠的,令人心魂为之一颤。
“好!”有人在高喝,显然是激动的。
“虎父无犬女,永定侯当年跟随陛下征战沙场,今有女儿一舞荡气回肠,大善!”
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喝彩声不绝于耳,谢玉娆冷笑,指尖暗暗加快了节奏。
弦乐便是如此,此处快上一分,下面自然就快上二分,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快,外行听还以为是气势磅礴,琴技超然,只有学过的才知违和不妥。
云念姝凝眉,见那弹奏者生的青烟薄雾般,心思却如此深沉,反观明娇已然很是吃力了,脚下的鼓点渐渐跟不上那边的节奏。
最后一炷香的功夫,那弦乐竟又来了个回合,豆大的汗迷了眼,明娇眼前渐渐模糊,你个小贱人还有完没完了???
明娇咬牙,越是想跟上,越是频繁出错。
忽而,另一道乐音插了进来。
律动比那琴音慢了大半拍,只为了引明娇理顺步子。
那声音不算大,却甚是抓耳,云念姝细细凝听,似笛非笛,又不如箫声悲怆苍凉,清越穿透。
就那么漫不经心闯了进来,甚至不屑于融入琴音。
最后一个鼓点落下,明娇喘了口气,望向揽月楼,眼里全是小星星:“哥!”
明娇大喊,喊的云念姝心里咯噔一下,回头向上望去,四层的祥云木杆旁,楚砚望向明娇露出个纵容的笑。
视线垂落,恰好与云念姝的碰上,愣了一瞬,似是没料到她也在这。
云念姝罕见地没主动避开,清浅的水眸润润回望着,施施然行了个礼。
“上来吧。”楚砚颔首,淡淡收回了目光。
“哦。”她轻声应下,用手背贴了贴脸蛋,莫名有点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