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是研究阿尼夏玛的学者，是外面来的，一直融入不了寨子。我父母不在意，还给丹珠起了那不伦不类的名字——丹珠还能喜欢真是苦了她了。不过这名字还挺有效的，寨子里的人也愿意和我们家往来了，他们也不是我想的那么冷漠，谁能想到我妹妹四岁那年发生了这种事？”孔苏把能量棒咽下，将包装纸继续剥开一点，“那年我父母还很高兴，因为被寨长邀请参加祭祀。”

寒风呼啸，二人沉默的坐着，谁都没有再说话。孔苏的话即便中断在这里，周澄澜也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摘下眼镜揉了把冻僵的脸，“你并不喜欢寨长。”

“我只是不相信那是神的怒火，要是阿尼夏玛是那样的混账，这里的人的祖先早就被她吃完了。”孔苏指了指旁边在寒风中的烧毁废墟，耸了耸肩。

“所以你和阿尼夏玛那样亲近啊。”周澄澜忽然露出暧昧的笑容，对孔苏眨眨眼。孔苏立刻感到一股恶寒，但是内心深处又莫名的因为旁人这么说而有点高兴。好像只要他和阿尼夏玛的关系好，就越有可能获得他一直在追寻的力量。孔苏不由得想到了在秘密基地里，阿尼夏玛说他的天赋过人，不久之后就能够学习治愈的力量。

周澄澜看着孔苏的嘴角越翘越高，挑起眉毛，“孔苏，你小子可别给人骗了。”

“我不是，我没有啊，你别乱想。”孔苏立刻坐直身体，赶紧摆摆手，但他的神情和还没有完全收起的嘴角让他的话听起来没有任何可信度。周澄澜笑而不语，倒也不追究，只是如同前辈似的揽过他肩膀，意味深长的拍了拍。

“你见过那位小女孩吗？她当时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周澄澜和孔苏抬头看着今夜晴朗的夜空，星星簇拥着月亮下沉，一条紫色与杏色混合的星云横贯二人头顶的夜空，冲刷着黑色河流的两岸。

“十年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她叫什么？”孔苏看向周澄澜，“如果有名字，我说不定能记起来。”

“玉玛。”周澄澜注视着星空，喃喃着一个名字。孔苏怀疑自己听错了，周澄澜的语气不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更像是出于怀念，叹息着这个名字。孔苏不知道要不要追问，周澄澜收回遥远的目光，把孔苏往自己这边揽了揽，“这个女孩应该叫玉玛，齐美玉玛。她的爸爸是猎户，妈妈出身藏医家族，出于她父母的身份，不应该在寨子里很有名吗？说不定逃走之后她藏进雪山，活了下来。”

“我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但我没有见过她。”孔苏又看了看旁边的废墟，“我很少出门，除了长措，也没人陪我玩。那家伙比我还弱，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房子里度过。”

“我和次仁提过，要不要给长措买助听器，但是次仁说长措的耳朵还没到那种地步，他也对自己的状况闭口不谈。”谈及长措，周澄澜罕见的以苦恼的语气说着，但这也是关心学生的表现，周澄澜总是很照顾长措，或者说他仔细照顾着每一位学生。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如果让他忽然耳聪目明，长措会手足无措的。”孔苏想到了过往长措着急时的表情，笑起来。

“习惯真是可怕啊。”周澄澜笑了笑，孔苏觉得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周澄澜没有了下文。许久之后，周澄澜才继续说道，“不过这也是长措的选择，无论如何我都会尊重。”他站起身子，双手叉着腰注视着头顶的夜空，回身向孔苏伸出手，把孔苏也拉起来。周澄澜向孔苏挥挥手，转身走出院子。

“老师，我现在相信阿尼夏玛了。”孔苏看着周澄澜的背影，忽然开口说道。

周澄澜的面容隐藏于夜色之中，他回过头去，孔苏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视线。孔苏攀着周澄澜的视线和他对视片刻，“阿尼夏玛是存在的，这个人真的是阿尼夏玛。我见到了，她能救我妹妹。老师，她真的能救丹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