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县令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横行乡里的队伍,须臾片刻间,就被打得七零八落。他自是恼怒这帮酒囊饭袋平日里不勤加练习,却也不害怕,仍旧挺直腰杆,伸出手臂,用手指着桌上的人,道:“兀那老头,本县令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看你身手了得,也不介意卖你个人情。只要这几个贼人把广恩寺的香火钱还回来,本官就不再追究了。如何?”
穆老师傅并未开口说话。
那领头的汉子见此番情景,虽然不清楚这位不知身份的高人目的,但危险既已接触,心中自然坚定起来,他愤愤道:“这些钱财本就是我们的辛苦钱,却被那广恩寺的和尚给抢了去。如今,我们只是拿回我们的东西。”
徐县令阴笑着道:“你这贼子,偷盗朝廷的钱财,本就是死罪。也就是看在这位老伯的面子上才放你们一马,别不知好歹。”
那汉子不再言语,只是远远看着桌上的高人,希望高人能为他们说句公道话。
可那高人还是未曾吐出半个字。
僵持间,周承云等人从楼上走了下来,来到穆老师傅身旁。
徐县令脸上表情微微动了动,道:“果然是有同伙。你们想怎么样?”
周承云和穆老师傅对视了一眼,向前迈出一步,道:“这位大人,我们也只是路过。只是在下也去过不少州郡府衙,却不曾听闻有哪个郡还强迫人入寺为僧。”
徐县令哼了一声,道:“原来是几个多管闲事的行脚商人。”
“行脚商人又如何?为人处世不过个理字。大人是这广平郡的县令,自当为百姓着想。”周承云沉声道,“朝廷要立佛教,自然有朝廷的法子。如今你这般下作的手段,与那遭万世唾弃的逼良为娼又有何区别?”
这几句话一出口,那些早已有怨言的看客顿时沸腾了起来。一时间,议论纷纷。更有大胆的开始朝县令和官差叫喊,“赶走广恩寺的和尚”,“还我们香火钱”……不绝于耳。
薛青岩自小和他一起长大,也从未见他有过如此义正言辞的时候,此刻,也是心花怒放,刮目相看。
徐县令自知理亏,当下也知道没法善了,只是眼前这几人,明显不是善茬,在纠缠下去,恐怕自己都得遭殃。像他这般赖皮之人,有的是办法给自己台阶下。只见他挥挥手,待客栈稍稍安静下来后,赔笑道:“诸位,本官也是被迫无奈。想那黄门侍郎是何等身份,我这小小的县令,又如何能够抗命?”
周承云道:“那黄门侍郎虽然是朝廷大官,但如今他的为人行事却见不得光。县令大人还是想清楚为好。如果继续这般助纣为虐,到头来终究讨不了好。”
徐县令听闻此话,心中嘀咕“这人连朝廷大官都敢评议,未必是行脚商人这么简单,恐怕还有靠山,不好惹”,于是行了个礼,道:“这位公子真知灼见,本官受教了。不如请诸位到府上做客,本官也好多讨教讨教。”
周承云道:“那就不必了,天色也晚,我等明天一早还得赶路。大人的好意,我们就谢过了。”
徐县令也不怒,尴尬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打扰诸位了,告辞。”说完,双手往后一摆,转身走出客栈,竟是头也不回。
衙役们拾起各自兵器,慌忙跟着小跑出了客栈。空手的那名衙役本来迟疑了一下,想想还是跟着跑。没到门口就被喊住。穆老师傅把长枪抛了出去,那衙役也不敢接,等长枪砸在脚下,又叮铃哐啷响几声,他才弯腰捡起来,出了客栈。那些僧人也跟着跑没了影。
那几个汉子终于松了口气,拾起包袱,向周承云几位拱手施礼,道:“多谢几位侠士出手相救,我等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