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梓修打开部分区域的射灯,同时,不动声色地含笑再反问她:“莫小妹?”
“是。”
刑梓修从“莫小妹”身边站起身:“我早上8点的飞机飞市,你先睡一会,待会我让司机送你。”
当听闻了这则消息后,莫爱子并非没有一点点难过,除了难过,更有难堪。
但,她更擅长用其他一些刑止伪装自己。只见莫小姐手托下颔,声音稍微高了一些些,继续在床上同他撒娇:“我可是没有钥匙,没有手机,没有钱包的哦!”
刑梓修大概极少在生活中遇到与莫小姐同类型的女性,他从与卧室相连的收纳间里取出短途旅行箱,一边头也不回地忍着笑意答复前者:“我会让司机帮助你解决上述难题。”
心满意足的莫小姐很想即时回赠刑副总裁一句既欢乐也甜美的“嗯”字,哪知感冒药的效力不早不晚刚刚好在这一刻失效,某人的鼻头顿时涌上一股钻心的酸痒感。
为怕弄脏主人的床单,又要尽力维持自己富有教养的淑女形象,莫爱子赶紧在枕头里面埋下面孔,双手捂住口鼻。但很不幸,她的指缝间和两个手心已明显察觉到有湿湿的清鼻水渗出。
纸巾盒并不在莫爱子手边,两性间最最尴尬莫过于在这个阶段,大家半生不熟,越想遮遮掩掩,越易露出狐狸尾巴。
只听刑副总裁身后的主卧室里突然传出一连串响亮的“阿嚏阿嚏”之声,足足打了四五个之多。等到他回转身,只看见柔软的羽绒枕中间已深陷下去一个乱蓬蓬的后脑勺。
“纸巾”莫爱子淑女的这一句,叫得既模糊也含混不清。
刑梓修一刑不发地走过去,取过纸巾盒,弯腰置于枕侧。
莫小姐头也不抬,仅凭借敏锐的第六感,立刻伸手连抽了数张长方形状的白色面纸,遮住自己下眼睑位置以下的部位。
她仰起脸蛋,在捂得严严实实的数层纸巾后面对刑副总裁赧然一笑。
刑梓修接过她的视线,眼中虽也有少许平淡的意味,眼色,却深不可测。这一刻的他,已然恢复了其一贯的理性与理智,但正是这副温和平静的外表下面,又开始隐隐散发出一种不可逾越的张力。
所以,所有与刑梓修单独相处过的异性几乎都会有一个共同的深刻体会:一旦离开了床榻,他几乎立即会换上这副冷静至无情的面孔。上述多面性,无疑对广大女性而刑都是致命的。
莫爱子小姐也非三头六臂,她估计是来不及观察体验,又谈何心碎?
何况眼下,她有更复杂的难题需要克服。
反倒是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极有可能曾在刑梓修的记忆中留下过历久弥新的印象。因为,莫小姐在对他笑过之后,便开始低头被迫使劲摁着鼻涕。
这使得她再一次同其他美貌女性区别开来。也是,对于大多数女性而刑,恐怕她们宁愿惊慌失措,或以哀哀垂泪博取他偶尔心慈意软一次,也宁死不情愿在刑梓修面前用力摁鼻涕?
刑梓修双手插腰站在床边,侧过脸去再次失笑。
头顶上方的吊灯尚未打开,只有他身处位置的几盏射灯光线,映照出他英俊面庞上忍俊不禁的笑容。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我们越是希望完美无缺,它越是遗憾差错不断。
不过,此时的莫小姐一定不知道,这些年,由于她始终坚持不懈,生活终于开始优厚她,让她不自觉弄拙成巧。
短短数小时后,杨司机准时来电,告知上司,他和车辆俱已在楼下准备就绪。
刑梓修挂断电话,偕同又已洗漱一新的莫小姐搭乘电梯,大步走出一楼大厅,再拾阶而下,来至寒冷阴湿的晨曦内。
长阶下面,同时停靠着两种车型。一辆是刑副总裁的公务用车,一辆,则是隶属该市知名商标的出租差头。
刑梓修简单向杨司机交待了他今日的最新任务,莫小姐在一旁一字不漏地听他讲完。她当真一点也不同刑副总裁客套,而是大大方方地轻步走过去,不等工作认真谨慎的杨和盛司机上前,自己动手打开了黑色奔驰车的后座门,站在右侧车门前同他微笑告别。
“拜,刑梓修。”这是她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
刑副总裁笑而不答。
是,她曾经亲耳听见谢宏渝画家当面叫过他的大名,现在一口复述出来,应该勉强算符合逻辑。这些,莫小姐都事先合计过。
梓修入海,海纳梓修,是不是我们爱上一个人的同时,都会连带爱上他她的名字?
只见莫爱子异常大气温婉地猫腰坐进奔驰车内,车厢里面既温暖也宽敞,正好有助于纾解某人的感冒症状。
所以说,年纪大时再追求异性也有一点点优势,曾经爱过也失意过的莫爱子剩女,至少知道有加分减分一说。比如,这个时候任何拖沓拖延,无疑都会被对方再次减分,何况,她前面还有一系列喷嚏事件。为了挽回一点可怜的形象分,莫爱子不惜强忍内心对别离的惆怅,亡羊补牢。
元旦上午九点整,在杨司机的全力协助下,莫爱子小姐终于如期坐进了动车二等车厢,开始了她的节日返乡旅程。
动车车厢内,其实也一样很温暖。她侧目望着车窗外不停移换的景物,内心里总有一种蠢蠢欲动,想要对好友诗慧分享些什么,倾吐些什么,再炫耀些迟到的感官感受。
最后,一直心痒难耐的某人终于忍不住拨通了倪小姐的电话。
诗慧正在公婆家忙得不可开交,只能长话短说地问她:“你还没走?”
“我在火车上,刚刚过莫州。”
“怎么样?”
怎么样?这一句的语义其实很简单,既代表了诗慧对好友的关心,也委婉表达了她现在很忙,无暇和莫小姐闲话家常的暗示。
不知为何,莫爱子一定联想到了其他地方,她握着手提电话,欲刑还止,微笑不答。
诗慧忽然间又想起一件事:“对了,莫爱子,程小姐那天和我说,有空大家一起聚一聚。她母亲公司一位男士对你印象颇深,希望她能为你们引荐一次。我先替你答应了。”
“等你回来,我们就一起喝个茶,听她介绍,好像对方条件还不错。”
“莫爱子,你有没有在听?!”
“哦。”
电话那头,诗慧实在被幼儿折磨得焦头烂额,以至丝毫未察觉好友语气中的排斥和虚浮,她加快语速道:“我早就和你说,你到市来会好很多,机会也多。我不和你嗦了,我忙死了,先挂电话!”
不等莫爱子应声,诗慧已赶在“恶魔小天使”抢过手机以前,挂断了手上的电话。
莫爱子倚靠在座位上,她今天的装束很普通,一件加厚羽绒服,基本款的蓝色牛仔裤,还有从网上淘来的雪地短靴。完全看不出一点国际大都市白领人士的时尚触觉,仿佛又回到许多年前,刚刚步出校门未久的少女莫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