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尚不知道,当某日真的来临,异常精明强势的刑副总裁作为男性,在莫小姐的闺房里偶然发现了上述同一类别的丰富藏书,又会作何感想?
人们不是说爱情应该纯真纯粹,不可以掺杂一丁点杂质?
照此说法,莫小姐妄图站在这些所谓“爱情巨人”或“专家”的肩膀上,用上述明显带有预谋,且匠气、刻意十足的“高段位”技巧,去博取刑副总裁的瞩目,那么,她正在和即将源源付出的这份爱情,是不是已经算不得真挚感人?
与此同时,黄河以北的皇城帝都,刑梓修正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大步走进自己父亲在某处的临时会客室。
这是一座古典园林风格的建筑物,室外古木参天,冰雪未融。采自太湖湖底的假山,修剪平整的绿草坪,河上依依垂柳。如若不是汉白玉砌成的月台之下有宽敞空旷的汽车行道,不时又有黑色公务车出入,初见者很难相信此处竟会是政府办公场所。
其中一名工作人员轻叩了几下虚掩的门,在得到许可后,这才推开厚重的门扉,走过象征富庶祥和的缠枝牡丹纹样纯手工地毯,来至里间。他的脚步声极轻,目不斜视,欠身将托盘上的香茗放在刑梓修身旁的紫檀茶几上。
不过,眼角余光还是察觉了些细节。只见老爷子面无表情,背负双手站在书桌后,身后墙上是大片留白的吟咏梅、兰、竹、菊的四条屏。其次子刑梓修,则与他对面而立,父子二人间不过相隔数步之遥。
现场气氛实在不适合他这个外人多逗留,这名贴身工作人员放下茶杯后,随即转身,疾步退到外面走廊内。
今天是元旦,诸如此类节假日,刑父往往都有重要公务或会议需要出席。他的日程或行程,一向只会比工作狂人刑副总裁更加繁忙。即便如此,他在百忙中仍不忘叫自己的秘书致电长子先河,命他让手下人驱车将这个“不孝逆子”准时送到自己面前。
他只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可以午间休息,老同志不顾医生及秘书的建议,执意要在此时与次子晤面。
门窗闭合,看来有些话,确实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刑父看了下轩窗外的景致,再回过头来,将目光投注在次子身上:“都想明白了?”
“你妈听见你要回来,给我打了五分钟电话,也哭了五分钟。我叫她不要哭,我生的儿子跑不了,跑再远也得给我回来。不回来,我逼也要把你们一个个逼到正道上来。”
“时间还不到,居然知道回家来看看,还算个男人,有几分像我。”
一年前,刑父单方面向次子口头下发了所谓父子协约,在上述不平等协议里,他给予刑梓修的最后期限,也正是今年的6月30号,这也是老同志最后的底线。
看来,在这个世界上,并非莫小姐一个人想要与刑副总裁以此日为期。
这实在不能不说是一种巧合。只是,不知道刑副总裁在当时听来,心里会不会别具讽刺意味?
老爷子接着质问次子:“怎么不说话?”
“不服气是不是?不服气也没有办法。这些话,我这个做父亲的,实际并不想多说。我今天叫你来,是不想当着你妈的面再说一遍。”
“你是姓刑,但不管你姓什么,在世人眼里,你始终都是我儿子。没有人会关心你真实有没有能力,你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你和你哥从一出生起,头上都得顶着我的头衔。没有我这个父亲,你会三十几岁做上公司的副总裁?区区一个公司,集团总资产能有多少,规模和前景都有限,你这个副总裁一年能有多少工资,能有多大能量?即便这样,别人能力不比你差,辛苦奋斗半生,到五十岁也未必能顺利坐上你现在这个位置。”
“自古,一个家庭里面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你们一个个头上都脱不掉我给你们的影响对,你哥上次和我说是桎梏,那就桎梏好了。我与其放任你们一个个在外面胡闹,任性胡为,于国于家皆无大益,不如都给我回来,套上我给你们的桎梏,给我一个个认认真真、正正经经做事,也好做出些事!”
“是,你确实有能力,也比你哥有出息,只是就你现在那点出息不顶用,我一个月内就可以让你们公司董事会宣布你去职。当然,你也可以换一家公司试试,看看最终结果是不是会一样。”
说完上面这段话,老爷子成心换上笑容,淡淡一笑,抬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次子脸上的反应。
刑梓修原本冷郁的脸色略微起了变化,他也侧过脸去一笑,依旧默然无语。虽说是返家,他并没有换上相对宽松舒适的便装,身上还是他日常在工作场合所穿的黑色正装西服,纽扣未系,露出里面纯棉质地的白色衬衣。身材高大挺拔,身形比例几近完美,除了养心悦目,浑身由里及外所散发出的极强大的气场和心力,也让老爷子甚为满意。
于是,他继续不疾不徐地往下阐述:“我知道你忙,我也忙,你我时间都宝贵。今天是元旦,还有半年,6月30号以前,你必须告诉我你是准备失业在家,还是给我回京去部上班?我还可以给你另外一条路走,你也可以和你哥一样,先去下面哪个省市过渡一段时间,你自己选择。”
但整段话听下来,刑梓修似乎没得选择。准确说,他恐怕只能按照他父亲给他制定的人生道路,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下走。
不,应该是一步一步往上走才对。
这不比他在公开场合发表讲话,所耗费的精神和力气却也差不了太多去,老爷子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你妈还怕我逼急了你,怕你跑去国外。我告诉她,你小儿子的个性你还不了解,他不会出去,也不屑于出去,他要想出去,不会等到现在。他结不结婚我管不了,他在外面找再多的女人我也不会管,我只要他给我走上正道。”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父子相较,往往都是两败俱伤,唯一有所区别的,大约是哪一个相对伤得更重些而已。
从头至尾,刑梓修始终一刑不发。
此时,他凭借几乎不输于其父的洞察力,判断出后者在今日的讲话业已发表完毕。是以,他低头看了看腕表,等到抬起双眼,眸光同样如炬。
视线,落于对面之人明显又比新闻镜头前疲惫虚弱许多的面庞上,语气平静也平淡地同老父告辞:“我还有事,我先走。”
老爷子摆了摆手,头也不抬地示意他自便。
走廊上,已经聚集了多名随同官员和工作人员,刑梓修换上了温和内敛的面色,略微对这些人点头致意。脚下并不停,大步流星地穿过这座按国传统审美观念布局和布置的庭园,向不远处的照壁走去。
出了照壁,即是大门,汉白玉的月台下方,刑先河的司机和汽车正在彼处安静地恭候刑副总裁到来。
刚坐上车,行驶不远,刑梓修的电话再次打破了车内的沉寂,他目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