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小姐人尚在一楼,所以只能听见他语气平静地吩咐底下的保安放行,并不能看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当然,也就更谈不上内心。
大约一分钟后,莫爱子听见一声门响,她顿时如梦方醒,慌慌张张地伸手连按了数下,才关掉了米技炉上的电源按钮。
每一个女性面临上述尴尬局面,心里或多或少都会难过,莫爱子也不例外。
可是,如果有些类似的情况在你的人生中一再上演,我们的内心会不会因此倍感剧痛以至麻木?
多年前,莫爱子就曾亲眼目睹老唐和另外一名年轻女性的好戏,不过,那时候的她年轻气盛,就是力气也比今天大一些。你一定要问,这个时候要力气何用?身上有力气,才能用力控制住理智,不让悲伤和软弱外露,这一向都是莫小姐的修身哲学。
于是自以为还有些力气的她,一步一步走出了厨房间,在此情此景之下还主动现身于客厅。
宏渝一转身,刚刚好看见这位正站在客厅角落的红色身影,笑容不觉一僵。
在她看来,眼前这位身着男士衬衣的红衣女郎隐约有些面熟,她一时不太能确定自己是否已在昨夜的恰恰舞会上见过对方,是以,她再转头去看刑梓修以证实自己的猜想。
她因为绝望,曾经在他的生命中赌气消失了两年。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多少可以稍微惩罚到这个坚不可摧的男人。她为此,不止一次幻想过。甚至因为许久等不到他打来求和的电话,也和许多失恋中的女性一样,生气换了电话号码、电邮地址,只差从此改头换面。
只是,在分别了如斯漫长的两年之后,她已经懂得了一些教训除非她肯改变自己,否则,尽管她是谢宏渝,她也永远改变不了眼前这个男人。
他不但拥有显贵异常的家世,外表英俊超凡,还继承了其父辈出类拔萃的头脑与手段。据萨姆和宏志给她的意见,在某些业内人士眼中,他实际比他的兄长更有乃父之风,只要刑梓修本人同意,他绝对会有远超出现在百倍的权力与地位。
今天这副场景,换做是昔日的谢家二小姐,或许会一味伤心无助痛不欲生,直至摔门而去。但,那样做的结果,也显而易见,事实已经不止一次向她和其他众多女性证明这个男人,远不是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温和内敛,那些都只是表象。
宏渝微微抬起头,目光勇敢地与刑梓修相接。
同时,她努力尝试将一旁的莫小姐完全视若无物,眼里噙着喜悦与痛楚并存的热泪,轻声同他道明来意:“我回来了。”
“刑梓修,我很……想念你。”
刑梓修移目向旁边木头人一般的莫小姐,眼中深不可测,语气却平淡地命令她:“你先进去。”
他的意思是叫莫爱子回到“属于”她的厨房?莫爱子在原地动了动手脚,应该是因为听见了他的话,发自下意识的动作。
在这一刻,她也看见了谢小姐眼眶中的晶莹,这种痛,莫爱子曾经亲尝过,所以非常能感同身受。更何况此刻,她心里并不比谢画家好过,应该更加能将心比心,理解前者。
所以,她自以为“面无表情”地慢腾腾转过身。并不是她存心想要拖延,而是突然间,她的四肢乃至大脑都有些不大听使唤。
可是人一旦行动不便,其他感官反倒一下灵敏了许多。
她听见宏渝在她身后含泪问刑副总裁:“我听说她已经离婚了,你……会不会娶她?”
刑梓修依旧保持沉默,宏渝哪里是他的对手,她果然又一次沉不住气,继续追问他:“刑梓修,我想要知道!”
不知何时,莫小姐也转过身来。她面色苍白,神情凝重地直视着刑副总裁。她大概也想要知道?
刑梓修似乎笑了一下,片刻过后,他才再一次答复谢小姐,语气一如既往地冷静平淡。
“这个问题我两年前回答过你,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我对婚姻没兴趣,不管是她,还是任何人。”
宏渝没有立即做声,倒是莫小姐转瞬恢复了其热闹麻辣的本性。她非但没有听话地继续转身,相反,某个家伙居然一路小快步,从厨房方向直奔谢小姐身后的沙发而去。
她先伸手取了自己的羽绒外套,然后圆睁着亮晶晶的一双杏眼,微翘着小巧的嘴角,笑眯眯地再同面前二位小声解释:“我去买瓶生抽。”
莫小姐口齿清楚地讲完这个理由,步履轻快地经过刑梓修的身边,在门厅穿上自己来时的浅口小羊皮单鞋,轻轻打开门锁,并将这扇沉重的门扉在身后合上。
生抽,是酱油的一种,颜色较浅,味道却咸,所以一般用来佐拌凉菜为多。某种程度上,虽然与我们人类的眼泪有些近似,但相比谢小姐晶莹剔透的热泪,这一位的酱油人生,明显粗俗廉价了太多。
不过,这大概也是刑梓修多年来所听闻过的最最别出心裁的告别辞之一。
他双手插腰站在一盆正盛开的绿色盆栽前,英俊的面庞上看不出一丝波澜,眼中当然不会有笑意,眼神既平静也犀利。
宏渝轻轻垂下眼睑,现在这间公寓里面,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可是这个男人的四周,依旧是铜墙铁壁,一道看似无影亦无形的铜墙铁壁。这些年,她为此碰得头破血流,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谢小姐并不像她的大哥宏志,她自幼即和生父母生活在市,成长历程除了养尊处优外,便再无起伏。在她尚不足30岁的人生里,她所做过看似最叛逆的行为,不过是失恋之后为了这个男人远赴他国。
他书房里的电话在响,刑梓修走过去接听,宏渝犹疑了数秒钟,也跟过去。
室温其实异常宜人,她摘掉围巾,几缕散落的碎发也随即垂落在白皙纤细的脖颈及锁骨附近。宏渝趁他正在讲电话,走到他身侧,主动伸手环抱住他。
刑梓修当然不可能是那位所谓的幕后买家,这和他有没有购买能力,出手大不大方,对她有没有感情毫无关系。
宏渝虽然秉性柔和,个性也偏内向,但这并不影响她对刑梓修有一个基本的认知。
当她从拍卖会的主席台上走下来,扑进他的怀抱,她其实已经一早知道实情。当时,她虽然喜极而泣,但,这并不意味着谢宏渝小姐果真就像宏志与好友萨姆以为的那样头脑单纯至无知,她也有自己的判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