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拖着老瞎子的尸体,顶着大漠傍晚的热浪与黄沙,一步步出了城门。
她来到了城外的郊区,带了把铁锹。死的瞎子是她的阿爹,被人用刀捅死在家门口。女孩实际上并不是个瞎子,她记住了凶手的脸,大约十几岁的男孩,东方面孔。
看到尸体后,她吓呆了,不知道为何凶手放了她一命。反应过来后,她立刻去治安署报案,治安官们并不在意一个孤苦的瞎子的死活,下午来了几个卫兵,只是简单登记一下就走了。临走前还命令女孩不准把尸体埋在城内,让她自行处理。
鹰巢城的外城是法外之地。
她开始挖坑,沙土松软,很容易就刨出一个浅坑,但还是耗费了女孩不少时间,她太瘦小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
郊区比城内更加混乱,里面尽是流氓混混,外面满是流寇盗匪。女孩并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
在得知老瞎子死后,一高一矮两个混混就盯上了她,想着把她拐走卖给人贩子能赚上一笔。他们先是喝了点酒,目送着那女孩出了城门,又跟踪到郊区,期间还跟丢了一次,到处找了半天。
女孩走在路上,旁边稀拉拉地长着几棵枯树,此处离城门最多半刻钟路程,她几乎可以看到不远处高耸的城墙。
可是高个的混混堵在了她面前,带着不怀好意的狞笑。女孩不敢再往前走,转身却发现矮个的混混堵住了退路。
“跟我们走吧。”高个混混说。
女孩拼命摇头,并高举铁锹,神色慌张。
高个混混皱了皱眉头,向前走了几步。
铁锹劈头盖脸地挥来,却被他抓住锹柄挡下,然后一巴掌扇在女孩脸上,把她扇倒在地,头发散乱。
她被扇昏了头,感觉天旋地转,脸上像着火了一样,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跑向脸部,一鼓一鼓地胀痛。
混混掏出麻绳和破布,哼着歌准备将她绑起来。
“救命……”她几乎要昏死过去,痛苦地呢喃。
“无耻宵小!”
混混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喊叫,但他听不懂,抬头望去路边走近一个高大男子,牵着马,马背着许多大小包裹,看得出来有不少长短兵器。
来人也知语言不通,不多废话,快步上前抬腿踢翻矮个的胖子,又一拳打在高个混混脸上。
混混想不通这人何时来的,动手前明明看到前后都无来往行人,那人突然出现又突然说着听不懂的话照着脸上来了一拳,仿佛鼻梁都凹进脑袋了。
一高一矮两个混混倒在地上哀嚎。
男子走近趴在地上的女孩,蹲了下去,挤出一个笑容,问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啊?”
女孩却显得惊魂未定,慌忙爬起来,流着泪抱着铁锹跑走了。
“……”徐西庚看着跑远的女孩,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站起身,牵了马,慢悠悠朝城内走去。
此时,绿洲阁内。
宴席已毕,高展一行被安排在绿洲阁的厢房内就近住下。
某处厢房内,仍旧亮着灯光,屋内装饰极尽奢华之能事,琉璃翡翠,华美非凡。喝了一些小酒但仍旧清醒的高展正和一人交谈。
随高展出使西域的护卫队长徐风虎喝了不少葡萄酒,此刻满脸通红,不忿地嘟囔着,向高展抱怨:
“要我说,这个劳什子的城主压根就没把我们放眼里。”
他和高展私交非常不错,两人虽然职务有高低之分,但却没有上下之别,私下里都是以名号直称。
徐风虎见高展不说话,仍自顾自地絮絮叨叨:“我们可是大乾的使者!居然不在那鹰巢堡内接见我等,而在这破酒楼会面,这还像话吗?外交被那群家伙搞得像商人谈生意一样,哪有在酒桌上接见他国使节的?邦小而不知礼数!”
高展没有回话,而是推敲着今天的细节。
那个“金鹰”,让他琢磨不透。
鹰巢城自从出现在地图上的那一天起就是世上最大的自由贸易城市,这座城市的统治者不由血脉继承,而是经由商会选举产生,每届城主任期十三年。城主的权力实际上相对有限,说到底城主不过是个商人头头罢了,和其他地方的商会主席没有太大区别,主要事项还是由商会内部投票和会议决定,城内势力也十分松散,难以控制。
不过城主和其他普通商人最关键的不同在于,城主掌握着鹰巢堡唯一的卫队。
这支卫队被称作“金铃铛”,人数不多但都是精锐剑士,据说随便挑出一人都能以一当十。
相传鹰巢城还有另一支被唤作“银铃铛”的卫队,其中的成员专门做一些诸如暗杀、偷盗、放火之类见不得光的勾当,相当神秘。
鹰巢城城主自然是最富裕的商人,自然负责金铃铛的军饷开支,也自然掌握着金铃铛的指挥大权。金铃铛更像是一个忠于城主的雇佣兵团。
今天和李广福的会面让高展有些忐忑,席间他不仅向众人展示了火车的模型,话风间还有意无意暗示可以在鹰巢堡到西门关间修建铁路。几乎所有商人都察觉到了这诱人的暗示并给出回应。
除了最关键的李广福,他对于高展的暗示,总是委婉而巧妙地忽略或者避开,态度热情但是意愿却十分冷淡。
但这无所谓,如果能说服其他大部分商人一样也能修建铁路。毕竟鹰巢城不是城主的一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