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揉眼睛,路灯的光只能照在自己身后一两米的地界上,再远处,仿佛立着一道无形的墙。它不遮风挡雨,没有阻碍视线,单单挡住了这边的光。
孟终兴想回去看看,可是脚步却开始向另一边行动。
走过一盏灯,就熄灭一盏灯。走过一条街道,就熄灭一条街道。
直到所有的光都暗了下来,他听到列车行驶般的轰隆巨声。
公路在他前方不远处断裂,暴露出巨大的排污管道,孟终兴觉得那管口直径应该有五十米,他不明白为什么如此巨大的如烟囱般的管道会埋在地下。声音结束,地面开始震动。
管道里一定有一头哥斯拉,不,有可能是一群。
他天马行空,站在断裂处等着。
但只是一眨眼,管道里就喷出血一般的洪水来,黑漆漆的带着腥臭,满管道的往外喷射,冲出去几十米的距离,然后垂直掉落向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而且他听不到洪水落地的声音,也听不到巨流喷射的声音,分明那般壮观的景象,却像是黑白默片一样,除了轰隆隆第一阵声音,后面便无声演绎。
他就这样呆呆看着,一直到太阳升起。
才看清那不是瀑布,血水中混杂着无数张密密麻麻的人脸皮,脸皮互相拉扯纠缠,从管道里翻涌下去。
表情各异,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狰狞,有人麻木。
不等反应,天上又飞来黑压压一片秃鹫,它们冲向管道,叼起脸皮肆意吞咽。甚至打闹互相争抢,撕扯。
孟终兴对这景象震撼无比,特别是一条人脸飞过来贴在他脑门上时,他叫出来了声。
然后他睁开眼睛,在沙发上诈尸般蹦了起来,将小桌几差点一脚送上西天。
来不及琢磨脚指头肿痛,又抓起止疼药一口吞下。
这才瘫在沙发上长松一口气。
这就是分不清的时候,梦之影的后遗症之一,太过真实深刻的梦境。叫人分不清时下是真实存在的,还是窝在某个地方做的美梦。
后来他给自己的门窗装了好几道锁,如果醒来在一间完全封锁的小房子里,那就是真的,而且窗户锁是三道,门锁五道,形状各异,他都贴有便签。
但即使这样,他的担心从没有少过,他真的害怕哪一天自己彻底迷失在梦之影营造的幻觉中。
毕竟那些梦,短则几月,长的好像过了几年时间一样。还有的,就跟活了一辈子似得,每次醒来他都要懵好久才能收拾起思绪。这就像瘾,明知道做这件事可能会有不好的结果,但不好的结果不是还没出现过嘛,于是人心就松懈下来。总想着自己是那个万里挑一的幸运儿,再说了,梦里多样的人生,确实让人流连忘返。
说到底,他想找的,不只是那颗心脏。
......
终于到了晚上,孟终兴拿起桌上最后一颗梦之影,琢磨着要不要再去试探一番。
算了,说干就干。
他不喜欢深思熟虑,任由时间从指缝爬过去。干脆的吞咽下药丸,缩进了松软的沙发中。
门窗的锁他都锁好了,接下来,是深度睡眠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