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湛风风火火的走到跟前儿来,一把捏上锦梨的腕子一拽,拽到自己身后,随后狠狠把目光盯上了方回。
方回打刚刚从月洞门瞧见了三阿哥之后,表情就顿时不似刚才那般温和自然了,脸上只是挂着淡淡的笑,这样的笑看久了会觉得有些僵硬。他只这一副表情应对方湛那一脸的怒气冲冲。
“三哥”他揖礼向三阿哥问好,弯了弯嘴角,眼睛也跟着眯成弯弯的一条,算是笑了笑,说道:“三哥怎么也下席来了?咱们同时离席,怕是皇阿玛要问起来了。”
方湛紧接:“既这样,四弟尽快回席面上吧,大主禋游历回朝了,刚好赶上花宴,要面圣述职,这会儿正张罗添席呢,四弟现在回去应该能赶上大主禋讲话”。方湛顿了下,扯了扯嘴角,继续道:“好替玉娘娘学习学习,也方便玉娘娘藏好狐狸尾巴,继续在宫里卖弄怪力乱神,诡时惑世!”
好一通刀枪棍棒,方湛这一顿呲哒,扯出来了好多。玉娘娘是妖妃的传闻在锦梨入宫前就已经有了,当时闹得前朝后宫沸沸扬扬,后来皇帝一道铁令,再不许宫人谈论,玉娘娘依旧是皇帝的玉娘娘,如掌上明玉般的玉娘娘。
锦梨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虽说不让谈论,但天高皇帝远,宫围也有犄角旮旯。怎么也管不住宫女太监们的舌头,这么个传闻终究是都知道了,不过好歹也是皇帝下过旨意的,大家再怎么深挖,也只能知道这么多了,具体的事那都是宫廷辛秘,就不得而知了。
方回还是那样,笑不及眼底,怎么看都是冷冰冰的模样,方湛的话好像激不起什么波澜,他平静的说:“额娘时常挂念三哥,虽皇后娘娘待三哥很好,但还是希望三哥不要忘了来处才好”。
方回和方湛,都是玉娘娘的儿子,俩人小时候是在一处长大的。
锦梨噤声、就站在方湛后面。四周静的可怕,她恨不得立马化成一缕烟,原地散得无影无踪,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实在不想和宫闱里的斗争沾边儿,甚至连闲话都不想听到。现在身陷这修罗场,她生怕听得多了、要引火烧身。
她搓着步子,缓缓往后缩,也许离远一点,听不见了,就什么都不粘连了。但方湛还捏着她的手腕,刚刚好,他手握住的地方,锦梨的衣袖底下,是鲜血淋漓的伤口。
锦梨稍稍往后扯一扯胳膊就疼得冒了一头冷汗,不敢再乱动。看看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还上了点儿劲,越捏越狠了。
她疼得厉害,连着脖梗的筋也疼得一跳一跳。锦梨心里头窝火,打肚子和胸膛里一起融融发作起来,又疼又气,她那点儿想要置身事外的心思,向来叫他打得粉碎,那副不管不顾的模样,锦梨想想都心烦,现在只是手腕伤口的疼,将来指不定是因他犯错,那是粉身碎骨的痛楚。必然要拼尽全力离他远点!
方湛还眈视着方回,眼看着方回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僵硬,下一秒就要挂不住了。身后的人却猛的一扽胳膊,他手里握着的,实沉温容的触感一下子消失了,回头一看,对上锦梨略带愠意的眼睛,她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还有细细密密的汗珠,不是平时低垂着眼睛的温顺驯良模样了,她板着脸,没什么表情,直勾勾地盯上他,眼睛里有坚定锋利的光。只是淡淡的愠意,也好像换了个人一般,叫方湛错愕一愣。
清亮的声音不大不小,一字一句:“奴婢失礼了,三阿哥恕罪,奴婢身上还有皇后娘娘给的差事,先行告退了”说完锦梨就立马行礼,深深蹲下去,复又快速起来,点了下头,转身就走。一晃神,人就过了月洞门。
锦梨走掉了,方湛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园子里有微微的风吹过,他感到手心有微凉的湿濡,低头往手掌心一瞧,淡淡的一团血迹,那是从锦梨的衣袖渗出来的。
身后传来轻笑一声,方回勾着唇角别有深意得看着方湛:“脾气不小啊,三哥好像驾驭不住?”不等方湛再开口,就往后退了一步夸张的躬身作揖,学着锦梨的话:“愚弟失礼了,三哥恕罪,愚弟要回席面上去了,先行告退”。
方回就这么笑盈盈的走了,方湛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崴了手腕。方回不理会他的呲哒,还叫他拿了锦梨的事儿笑话一番,而锦梨她,锦梨……
他黑着脸站在原地,带给锦梨的药,那个小瓷瓶还在手里紧紧握着,他的手越发用力,直到关节都开始发白,连着小臂一起开始微微颤抖。只听清脆啪嚓一声,那小瓷瓶薄薄的瓷胎哪里经得起他这样发狠,终于是碎在了他掌心里。
慢慢摊开手掌来看,瓷片刺进了肉里,立马就流出血来,棕色的药粉浑着血,手掌里一片混沌。说来好笑,这药是他专门去太医院讨的,止血治创极快见效,本是拿给锦梨的,锦梨走了,这药却也没白费了力气,终是用到了自己个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