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许绍倒在地上,抽搐两下后便不再动弹。
在场的人鸦雀无声——并非他们对许绍的死无动于衷,只是他们实在想不到看似文弱的叶吉居然能有如此凶悍的一面,便只能双眼迷离地“漠视”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
“那你呢,”叶吉转向另一个名叫李应辰的捕快,“你愿不愿意去顶替范远?”
汗水已经浸透了李应辰内衬的袍服,他望着叶吉手中那柄微淌鲜血的长刀,眼角不觉瞥向旁边那瞪圆双眼的许绍,咽了咽唾沫,颤抖着说道:“小人愿听大人安排。”
叶吉又微笑着看向两个瞠目结舌的刑部官差:“二位差爷,你们看这......”
“叶大人,范远此事已通天,朝中几位阁老也是......”
“哎!”
叶吉摆了摆手,打断了官差的话。
“差爷此言差矣,范远可以死,但不能死在你我手上。只要二位押运这个‘范远’抵达新化县,将阁部签单带回朝中,此事便大功告成,往后便与你我无关。”
又是一阵沉默。
叶吉清楚,这是一个进退两难的选择,他还需要给两个官差增添一些信心上的砝码。
“你叫范春,是范大人的随从是吧?”
“是。”
与在场的其他人不同,范春倒是异常镇定,毕竟没有人会将范远的死归罪于他的头上。尽管范远是他的主人,但两人算不上什么主仆情深。对于他来说,范远一死,反倒可能是件好事——他有可能因此能够回到故乡,不必随之流放。
“听说你还是个举人,怎么就屈才就一家仆了?”
范春浑身不自觉微颤几下,他不知道叶吉这个偏远知县如何知道这些,不过又很快恢复了镇定,没有回答。
“范远的身份文牒、刑部签单、吏部签单应该都还在你的包袱里吧。”
范春抖了抖肩上的包袱,低声说道:“是。”
“也就是说,只要有你身上的这些东西,任谁都可以是范远。”
叶吉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微笑着接着说道:“我说的,没错吧?”
这个问题范春自然是不敢回答,但沉默已经将他心中的默许尽显。
叶吉的话显然打动了两位刑部官差——即使是铤而走险,生与死的抉择其实并不难选。
“全凭叶大人差遣。”
“好!”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叶吉开始将他的设想娓娓道出。
“从今天起,你就是范远了。新化县虽然离建南县不远,但其中横亘山脉,两县之间很少人员往来,所以那里的人既不会认识你这个李应辰,更认不出范远的真假。”
李应辰颤抖着点了点头——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但反正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孑然一人,了无牵挂。这掉脑袋的事儿干了也就干了,毕竟旁边还有许绍的前车之鉴。
这叶知县是个狠人,着实惹不起。
叶吉自然清楚李应辰心里的算盘,笑着说道:“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事后,我会想办法让你脱身的。”
至于如何脱身,叶吉当然是没有主意的。
权宜之计,自然是要骗人的。
“至于你,”叶吉又将目光转向范春,“还得麻烦你当几天随从,李应辰大字不识几个,还需要你替他在新化县斡旋一番。等一切妥当,你就自由了,没有人会在乎一个随从的去向。”
范春略显难色,但还是点了点头。
对他来说,这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他的心中,范远包袱留下的银两早就收归己有。只要再等来自由,一切铤而走险都被赋予了不可估量的意义。
“至于你们二位,只要将这位‘范大人’送抵新化县,拿回阁部签单就可以返京复命了。”
对于两个刑部官差而言,尽管他们可能不会因范远之死而获罪,但他们赌不起生死——他们的生命在庙堂那些道貌岸然的重臣眼中不过是蝼蚁,若有事变,自己这些小虾米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或许他们还有选择,但铤而走险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对了,还有他。”
叶吉又指了指地上躺着的许绍。
“追捕山匪,不幸遇难。”
寥寥几句话,叶吉就将在场几人的利弊清晰点出,趋利避害、威逼利诱,将所有人的命运都绑缚在一起。
范远之死不是末日,新化县的太阳明日依旧还会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