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二十四岁的生日,一大伙人在天乐ktv唱歌。
同过去的很多个生日一样,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又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或者,只是少了某个人而已。
嘈杂拥挤的小包间,啤酒瓶子横七竖八地摆满了长条桌,浓重的香烟味和廉价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令人想要呕吐。今天的寿星周嘉正在唱歌,她的歌艺越来越好,眯起眼睛唱歌的样子也十分迷人,还时不时地望向沙发最角落的位置,那个灯光几乎到达不了不到的安静一角。
那里坐着的,是她的,哥哥?
不。她讨厌那样的称呼。
她想要像其他人一样,堂堂正正地喊出他的名字,周遇。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周迦你记住,你永远都只能是我周遇的妹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变!”
想到这,周嘉觉得有些心酸极了。
她收回眼光,盯着大屏幕里的v,愤怒、忧伤、嫉妒以及不甘心再次从心底深处翻山倒海而来,歌声越来越悲伤,越来越悲伤……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这首歌,周嘉从十八岁唱到二十四岁。
不厌其烦。
似乎,是特意唱给他听的。又似乎,是在抱怨着老天的多么不公。
没有由来地,对于这种忧伤到落泪的煽情歌曲,周遇总是容易感到厌倦。
他忽然想起曾经的一个女孩,她穿着黑色的吊带裙,嘴唇抹得很红很红,站在酒吧舞台上唱着自己的歌,遗世独立的样子。
这种突如其来的想念让周遇有些心神不宁,于是转身走了出去。
入秋后的夜晚有了些许凉意,尤其是在吴中这个典型的江南小城。走出ktv,周遇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时间这东西,在那个四方的“牢笼”里,真像是上了加速速器。明明才进去了六年,身体却仿佛老了十岁。这才刚入秋就有些受不了,那接下来的寒冬,自己该怎么扛过去?想想,还真是糟糕!
看来,有点事,必须得赶在寒冬来临前处理掉了。
周遇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北郊旧仓库。”
出租车的窗户被全部摇了下来,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让周遇觉得前所未有的真实。
自由。
这种感觉,在四方牢笼的两千多个日日夜夜里,他无比怀念。当然,无比怀念的,还有自行车后座上站着的笑面如花的女孩。
想到这,他的嘴角,不由地划过一道温柔的弧度。
此时,他当然不会知道,司机正透过后视镜打量着他。一个穿着随随便便的短裤和白t恤衫,满身烟酒味在初秋夜晚要去北郊废弃仓库的人,不是痞子就是神经病。
手机是在车子开了五分钟后响起的。
毫无疑问,是周迦。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总是这么黏着他。
周迦的语气有点不高兴,但是,抵不过紧张,在那边急呼呼地叫:“哥,你去哪里了?”
周遇觉得很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从他出来之后,周迦便一直很少叫他。她想要直接喊他名字,甚至说了一通莫名奇妙的话,包括,为什么把自己名字里的“迦”改成了“嘉”。是,他们的确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但是那又怎样?所以他那天,狠狠地训了她一顿。也就是从那天之后,她好像就开始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了。
如果不是心急如焚,周遇想,她是定不会那么爽快地再次喊出那个称呼的。
“快说啊,哥!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周迦开始不耐烦起来。
“男厕。”
“那么长时间,我不信。”
“那你要不要进来看看?”
“我不管!”周迦尖叫着,“你现在马上出来!”
周遇摇头,挂了电话,关了了机。
北郊旧仓库离吴中市区大概有二十公里的路程,车子开了半天后在仓库门前的一块长满杂草的空地上挺了下来。周遇付钱下了车,司机便一溜烟地跑没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