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旋转的雨势,不知会不会旋起恐怖的龙卷风。
“但我会加倍给你车钱,只是需要先找到我哥……”
“没关系,我会把你安全送到你哥手里。”
“可是,”林思思欲言又止,“我也不确定我哥是不是在宝山殡仪馆,我只有90%的概率觉得他在那……”
“那也没关系,”车轮仍匀速前进,“我会带你要去的地方。我还怕人民警察欠我钱嘛。”他说着哈哈笑一声,“我看起来像坏人吗?”
林思思摇摇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陌生人。”
“哈哈,谢谢。”仪表盘的指针上移到了65,“你胆子大。好多女孩子坐车里都防备我。几年前,好像四年前,我送一个女孩子到华法大学,那孩子上车说了目的地,就一声不吭。我说我的孩子也在华法大学,她也不回我。到校门口,我刚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拿出来,还没放地上,她就夺过去跑走了。跑一半又跑回来,支支吾吾说忘了付钱,哈哈……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是个大红色的箱子,崭新的。”
林思思愣了好一会——她跑回来,边道歉边从书包里拿出装着两张一百和几十元的带密封条的透明塑料袋——出租车司机看一眼计价器上的105元,说:“市里为迎接新生入校,今天半价,50就够了。”接过她的百元钞,找了她50元。
“可能人生地不熟,”林思思莞尔一笑,“最值钱的只有箱子了。”大红的箱子里,有老院长买给她的新衣服新鞋子和华法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也是。女孩子出门在外,谨慎应该的。我那样自说自话,确实挺吓人的。”
“四年前,为迎接华法大学的新生,市里有打车费半价的活动吗?”
车轮抖了抖,像在过减速带。朱师傅瞟一眼后视镜,满脸震惊:“你……就是那个大红箱子……”
“嗯,我是大红箱子的主人。”
“天呐,”仪表盘的指针忽然转到80,“你和我女儿差不多,怎么能喊我大哥呢?我叫朱海泉,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泉叔。”
“泉叔……”
“诶,诶……”
指针一下飙到了100.
“泉叔,您慢点开。雨天路滑。”
“诶,好好。”
指针缓缓回落至65.
“我女儿读法学。你知道吴雨夏吗?你们学校很厉害的女孩子,我女儿和她一个班。”
林思思怔住。好一会后,她才道:“吴雨夏是我姐姐。”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天呐!”车轮又像过减震带似的抖动了两下。
“泉叔,您慢些。”
“诶,诶,我们下去再说。”
从布袋里掏出一张50元,递给收费站。黄黑的道闸一抬起,出租车就冲了过去。
“有缘有缘哈,”朱海泉笑哈哈道,“可惜我家闺女还在读研。”
“她不喜欢做律师吗?”
“她说和吴雨夏争饭吃会饿死的,就读研读博争取留校做老师。”
“当老师也很好。”如果没有遇到季冰,她很可能也会再往上读。毕竟心理学就业,和隆冬的暴雨没啥区别,冷得很。
开在两边田地的郊外,车子的速度倒时不时超60码。一路唠嗑着家常,林思思下坠的心脏也往上爬了些,直到雨雾中隐约着黄色。
随着出租车的驶近,一辆黄色大货车的车头显露出来。
出租车放慢速度,以20码的速度,驶过一黄一红车尾相对的两辆货车。正要加速,砰的一声,让朱海泉踩了刹车。
他把车靠右边停住,凝神细听。林思思也寻着被暴雨掩盖了方位的声源。
左边水田的山脚下,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上山的小路口。雨雾掩盖的尽头,不知通向哪里。
“泉叔,您看得清车牌号吗?”
朱海泉摇摇头:“看车型,好像比普通车要长,应该是进口车。”
“泉叔,手机再借我一下。”
正要拨季冰的电话,手机的左上角的信号画了一个红叉。林思思赶紧拨110,却发现根本拨不出去。
心口猛地一坠,她赶紧让朱海泉倒车至两辆货车的中间,把手机贴上窗玻璃,打开拍照模式。雨水不断倾流的窗玻璃外,两块黄色车牌里一个字都没有。
“泉叔,快走!”
朱海泉就一脚油门,冲入前方山体山体拐角的浓厚烟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