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莲拒绝了林斤海,可夜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她犹豫了很久,终于托姜韦明约了长泽,在昆明太和街附近的一个廉价的旅馆见面。
韦明悄悄把长泽拉到一旁,递给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说莲莲还等着他。韦明眼里没有责怪,也没有意外,只说了一句,“快去吧,这是你们两人的事情,和斤海无关,我也不会告诉他的。”长泽淡淡道了一声谢,原来不是他一个人敏锐地感觉出了莲莲对自己的情愫。
他到那家旅馆的时候,没有立刻进去,在门外犹豫。
长泽记得,那是一个晚上,月亮极细极细,像绞下的一弯凤仙花指甲,沁出的细细银束光辉好像灌进了他的颈项里,顺着皮肤流过浑身。他喜欢这般冰冷的刺激,心尖上触到了对莲莲隐藏起来的一种说不出口的怜爱。
莲莲骗爷爷说来看电影的,她本想约长泽去公园或者电影院,后来觉得他不会喜欢人多的地方,于是选了这家偏僻安静的旅馆。
一走进去,她就开始后悔了。这家旅馆实在太简陋,整块整块墙壁都是黄浊的,窗户生满了澄澄锈斑,灯罩下映着挑逗的红光。穿过昏暗的一楼过堂,转上二楼,闻到一股子廉价的浓郁香水味夹着陌生男人女人的笑声。她可以从门缝里看见外面走动的人影。有人提着水壶走过走廊,地板上响起吱吱喳喳刺耳的高跟鞋声。
开一间房间却并不便宜,花了她几月积蓄,这不打紧,让她觉得难堪的事,来这里的人多是年轻情侣,墙壁之间隔音效果极差,穿墙而过的喘息声起起伏伏。莲莲第一次听到直觉得浑身发烫,脸上一阵阵泛起苹果红,手心里都是冷汗,只怕会让长泽认为她轻浮,选择这种地方见面,把她看成是不正经的女人。现在她很矛盾,又想见到他又怕他出现。
门前三声敲门声,是他来了。莲莲心紧了起来,感觉浑身颤抖了一下,她隔着门,看着门缝里漏进来的影子,小心翼翼问了一声
“长泽?”
这是第一次她这样子唤他,叫出口时她自己也惊了一下,好像并不难,却盼了很久。以前林斤海每次陪着她洗碗,她总是会有意无意提到长泽,只是幸好,林斤海粗枝大叶没有察觉也没有多问。她一直这样小心谨慎地关注了他。
终年守着茶馆茶客,长月对着白墙白碗,长泽的出现就像那绿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湖水,给她很空很轻的生命里带去一点重量。
打开门,他浑身都是雨水,裤脚被挽起,看上去有点狼狈。莲莲已经羞红了脸。
一进房间,只有床沿边有一盏破旧的电灯,灯罩下的黄光很暗。窗外正对着另外一家隔得很近的旅馆,上面立着的绿色霓虹灯大招牌的一大片绿光远远照进来,照得整个房间像碧绿的湖,还有不停吹进来散发着冷的腥味的雨水。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狭小潮湿的屋子里,可以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旁边房间传来一对男女交谈嬉笑的声音。空气里散漫着紧张的气息。
莲莲在脸盆里倒了一壶热水,拧着一条粗布白色毛巾,水溅到铜盆上,哒哒哒地响。她拿着热毛巾走过去,“擦把脸,你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带把雨伞,如果你生病了,倒是我的不是了。”长泽接过脸帕,“走到一半才下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