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时间的隧道里,摸索前行。所有人在一开始前便只想往前冲,直到看到一点磷火,把它护在怀里,当成黎明前的一点曙光。却发现这是一条看不到终点的隧道,每个人只能行走其中的一小段。这磷火的微光,是暮色前的黄昏,再往前一步,即是无边的深渊。当一个人孤孤单单站在深渊边,才想到回头,却发现回头只有黑暗,再无一个人了。
徽声想起了沅玫,自从那次之后再无了联系。
又过了一段时间。
今天要采访的是制片人傅廷锡,他安排的地点恰好是她以前弹琴的那家餐厅。
徽声断定傅廷锡是一个神秘的男人,查到的资料只知道他三十五岁,英国华侨,父母双亡,身份是投资人,房地产,金融,影视业都有涉足。私生活不明,隐隐听说沅玫是他众多情妇中的一个。
他从来不接受任何采访和公开活动。这是他第一次接受采访,且是不出名的杂志社。他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即是不接受拍照。老板特意交代徽声不要迟到,有钱人的时间都安排得很满,难伺候,如果你错过采访时间,他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约好的七点,偏是中环用出租车的高峰时刻,徽声等了好几辆车都被人截走了,她赶到餐厅时已经迟到了半个钟头。
下车,沿一截台阶走上来,旁边新种了一排香水柠檬,正开得盛,裙角一路沾着清新幽微的柠檬气息。离开餐厅后再没有来过这里,今天格外冷清。平时拥挤的停车处,却只有一辆黑色轿车。
雾浓星稀的夜里,餐厅整面玻璃墙上沁出点点光斑,一片白光投在玻璃窗上,是勾在天空中的细细的月亮。徽声朝山下望过去,维多利亚港湾穿梭着挂满彩灯的观光船,一艘艘闪着光,像海上骤然升起的小星星。
这晚,在渐渐黑下去的夜里,天上,海水中都是星星。
一进门,侍应换了新人,徽声不认识他,好像这里都变了样,偌大的餐厅只坐着一个人。侍应走过来说这里已经被傅先先生包下,他不想被人打扰,请你过去。
一个女孩在她原先的座位上弹钢琴,弹的是肖邦的夜曲,在她指尖控制下的节拍听不出掠过黑键和白键的痕迹。琴声毫无瑕疵,弹琴的人很明显是专业人士。
一个男人坐在窗边,抽着烟。蓝色灯光下,他脸上飘忽着一层轻微的蓝烟,烟丝缕缕。他眼如点漆,正冷眼看着她,黑色瞳孔里透着一种旁人无法近身的淡漠。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里面是白色衬衫,别着精致的袖扣。他抽烟的姿势甚是英气逼人。浮雕般精致的棱角轮廓,微微凸出的喉咙骨透着按捺不住的诱惑。
徽声有点看呆了。
“对不起,我迟到了。”她回过神,脸上都是歉意。
“不要紧。”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起身走过来,帮她拉椅子,俯身时,一股细腻的烟草气息由衣襟泻下来。
他坐在幽暗的蓝光里,继续沉默地抽烟。他的每一个动作对女人来说都是自然的引诱。
徽声拿出纸笔,笔在纸上发出轻微的脆响,弹钢琴的女孩已经离开,餐厅里安静极了。
“傅先生,很感谢您接受我的采访。”她客气道。
傅廷锡淡淡地一笑,眼睛始终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她脸红了起来。
“你害羞起来就会躲闪,身子躲不了,只好眼睛躲。”徽声紧张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地快速眨动。
“第一印象通常是不作数的。”
“这是我第三次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