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混混忙说:“高升号的事早已经妇孺皆知,此事和这位美利坚洋大人并无多少瓜葛?上次他不过无端插了一脚,也仅仅是受托而已。”莫岚说:“话不能这么说,此人供职同文馆多年,同文馆隶属总理衙门,本是上下级隶属关系,与李中堂来往较密实属正常。高升号沉没后,此人倾向倭邦受倭人之托疏通李中堂,试图搭救倭人奸细,意在免死或者减刑。李中堂也想借此呵护自己的外甥,于是他从中说和,一手托两家相互利用,谋取双份的佣金。岂料民怨太甚一事无成。”贾混混说:“这都是过时的黄历,我也不想听。我问你,你着急忙慌的找我,这事与我何干?”莫岚押了一口茶道:“关键是后续发展又生枝节,天津那边曝出李中堂公子倒卖军火、与倭人经商的事,波及到这位洋大人。不知他从哪里打听到你和天津军械局还有些关系,便托我,找你疏通这层关系。”
贾混混不以为然,心里暗自寻思,看来上次之事,这位仁兄不甚了然。他所说之事和自己搭不上多少关系,不管也罢。莫岚早看出贾混混的心思,他急忙补充说:“这件事说来兹事体大,不是帮丁韪良这麽简单,而是关系到咱们的中堂大人。”贾混混佯装懵懂,他说:“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天津军械局那边…”。
他摸着脑门思忖半晌,自言自语的说:“天津军械局…,没有啊。”忽然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一下前额说:“嗷!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年前有一个年轻人找我,自称是我的远房表侄,在同文馆读书。我问他怎么千里迢迢来京,干点什么不好,上什么同文馆呢。他说家里穷,就这还是经天津军械局的一个大伯托人说情,才算进的同文馆。”贾混混抿了一口盖碗,对莫岚接着说:“要说有关系,我琢磨着仅仅只此而已。这有何用呢?”
莫岚一听欣然开朗,他说:“这就对上号了,据我了解,你说的这个大伯在军械局是顶门杠,大权在握说一不二。”贾混混依旧面似懵懂,疑惑的看着莫岚。莫岚说:“你不明白,这意思就是让你出面,以同宗亲戚的名义,劝说此人从中斡旋,设法让那个举报人翻供,死不认帐,岂不一了百了。”至此贾混混露出惊觉的表情,似乎刚刚听得明白。他低头沉思片刻,问道:“我听说此事与东洋的一个商人有关联,那个东洋商人也已经招供。这便如何是好?岂不是无法翻供。”莫岚笑笑说:“这就不是你的事了,上边和同文馆的丁韪良议定,由丁去疏通日本那边,设法让那个东洋商人改口,就说是一场误会,认错人了。此时办好,上边答应给那个商人减刑,从轻处理或者拖延时日。”
贾混混听了莫岚的如此叙述,不以为然的说:“您忙乎半日,就为此事,那朝房奏折的事可曾报于中堂大人?”莫岚连忙说:“你看,我倒把贾王爷的事给忘了。中堂大人说了,此事关系重大,涉及江山社稷岂可儿戏。他即去进宫面见老佛爷。”
“那后来的结果呢?”贾混混迫不及待盯着莫岚追问。
“这个你大可放心,断然不会节外生枝。从中堂大人的口气就可以听得出来,他说去见老佛爷,而不是当今皇上,这起码就有七成的把握。在者,龚照瑷公使是中堂大人的乘龙快婿,龚公使的态度你是知道的,翁婿二人必是同心合力。这样一来其结果还用担忧吗。”莫岚眉飞色舞侃侃而谈,颇有得意之情。然而贾混混却不无担心,他惴惴不安的说:“话是这个理,但毕竟这只是你的想当然,另一只靴子并没有落地。”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我临来之前,恰巧中堂大人回府,我不敢贸然打扰,就问了一下他老人家的师爷老胡。你猜老胡怎么回答?”莫岚兴致勃勃不无卖弄的说。贾混混忙不迭的追问:“怎么说?”莫岚掐住嗓子模仿老胡的口吻说:“这您还看不出来吗?老人家满面春风喜滋滋的模样,必是十之八九啊。”
顿时,贾混混一颗悬着的心踏实了许多。他拍了拍莫岚的肩头,掩饰不住兴奋,叫了一声“来人”,吩咐重新准备酒席,要庆贺一番。几个伺候的下人,连忙更换餐具,另外张罗桌碗瓢勺,端上来一桌丰盛的美味佳肴。说话间贾混混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莫岚,莫岚并不推辞,只是扫了一眼票面嘻嘻一笑,收入囊中。不一会儿酒席摆上,二人推杯换盏畅饮起来。
天色渐晚,莫岚才起身告辞,他走下台阶对贾混混说:“别忘了那事。”贾混混晃晃悠悠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说:“请好吧,您嘞。…我赶明就去天津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