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心底里感念老诺尔德的恩情。

“拜托你先把这逆子带回去吧，菲雷奥广场上的处刑还没结束，我还得过去一趟，”老乔回头对老诺尔德说道，又回过身来面向彼得，绷紧的脸尽量放松下来。

“彼得老师，感谢您陪我们跑了一趟。我看这臭小子也别去学校了，什么时候反省到位，什么时候再去。“

“邦多纳先生，这是我的职责，况且这几天的炼血课不上也不要紧，让孩子回心转意才是主要，”说话的是一位头发掺白，略微发福，体格健硕的中年男人，“这孩子其实还蛮有天赋的，就是心术不正，不知道成天在想什么东西。”

“等回去后我肯定好好教训他！您就放心吧。这里也没什么事了，我先送您回学校吧。”

“不用了，你们有事先忙，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不用送，”彼得说着边抬手示意，边转身下楼去了。

老邦多纳正欲松口气，一只赤鸟突然从断裂的窗沿撞入，紧接着身形骤缩，幻化成几行字，铺陈在他眼前。

老邦多纳扫了一眼，眉头猛然一紧，抬手间将“信”收回袖口，飞身解体成几缕血云，笔直砸向窗外，整面墙宛如泄了气般瞬间消解开来，残缺的青石墙壁冒起了几股黑烟，只留下一段余音回荡在屋内。

“菲雷奥广场有人聚众干涉处刑，我得协助镇乱，这个小崽子就先交给你了，老伙计，诺尔德那个小崽子我会帮你多留意的。”

待得声音消散，乔托才憋出了半口气，“太感谢您了，诺尔德叔叔。”

“贤侄啊，快起来吧，”老诺尔德抬起手来向乔托额间一点，霎时冲出一缕血气开始渗入他的脑门，一抹印记随即显现。

伴随着这一滩精血被完全吸收，他感到自己终于能勉强起身动弹。“你老子也真是的，对自己亲生儿子竟然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不过你也别埋怨他，他也是挺犟的一个人，不管什么事都往绝了做，”老诺尔德说着收回了种在乔托额头上的印记。

“你的炼血术大概刚入中级，还消解不下我这一抹本源精血，不过堪堪十五岁就能有这番能力，已是相当不错了。”

说到这里，他双眼微眯，嘴角稍起，一张宽脸露出点点暗笑，脸上赘肉也跟着轻颤起来，“不过你老子怕是还不知道，你在炼制你的血崽时应该耗尽了你之前修炼的所有精血吧。”

“您可别打趣我了，这要是被他知道的话，恐怕我现在已经被捏成渣了。”

“我自然不会告诉他的，”老诺尔德刺挠着大脸，却一转脸色，严肃沉声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做不到，我可就不站你这了。”

“叔叔请讲，侄儿自当谨记。”

“炼血术虽然能将本源之血炼化为或器具、或阵法、或符咒、或灵宠，使其威能效用在特定领域上大为强化，但在其他领域便是固步自封，只是牺牲可能性的‘揠苗助长’而已。你将修炼至今所积蓄的精血皆投入了一处，便是对自己的不负责。倘若有一日你找到了‘觉悟’后再如此，我们这些当长辈的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老诺尔德说及这里，深深沉吟了片刻，像是触到了过往的伤疤。

“叔叔的竭诚之言，小侄记下了，日后定为自己的未来多多考虑，不会再这样鲁莽了。“

等到听得老诺尔德的一声欣慰的叹息，乔托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暗想‘危机’总算是解除了。”

“既然你错都认了，那快把炼制的的血崽交给我吧，这也是你爹的意思。”

刚刚还松了一口气的乔托瞬间将悬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微躬着的腰轻轻一颤，豆大的汗珠顺着脖颈径自流了下来。

他稍稍抬起头来，向身前瞄了一眼，总是和蔼可亲、笑口常开的老诺尔德此刻竟然面露出一股不容退让的神色。

“好的，给叔叔就是了——”乔托面露为难地唤出了藏在额头内的一缕精血，与未炼制过的精血不同，她仿佛被开了灵智一般，打量着周遭的事物。

朦胧的血雾之中，依稀可见方才还活跃在角斗场上的狰狞异兽，她透过阴影，向外闷哼一声，似是察觉出了不对劲的气氛来。

不给她反应的机会，老诺尔德随手一挥，便将悠悠然飘浮在空中、慵懒迟疑的血雾尽数收入食指上的一枚黑色纳戒之中。

“我们现在也动身吧。你放心，你的这抹本源之血回去就还给你，我犯不着贪你这点东西，嘿嘿——”他边说着，边让掌中一丝血气幻化为一领粗革风衣，递给了乔托，“现在菲雷奥广场附近不太平，我们必须提防着点。这件风衣上被我打上了敛气符咒，可以避人耳目，你穿好了。“

片刻后，楼下做账的老板见身着教袍肥子领着一个小伙子下来了，连忙赶着迎到楼梯口，两只手在木扶栏前摩挲着，似是心里揣摩着什么又不好开口，被眼尖的老诺尔德一眼看出了端倪，从衣袍内的贴胸夹层摸出一面皮纸，微微躬身，压低手背，递给了他。

老板双手恭恭敬敬接过来，只是撇了一眼，便惊喜交加，将这张皮纸叠好，放入了衣袋。

乔托在老诺尔德身后隐约窥见“桑圭共和国教会银行”一列竖字，已然猜出是一张价值不菲的“兑换券”。

“乔治老兄，今天真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把您店铺二楼的墙壁都毁了，实在是抱歉。”

“诺尔德老哥说的哪里的话，自打我开设这个赌斗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事不打紧——不打紧的……倒是老邦多纳家的这小子教育的不错，一手血炼术炼制出的小血崽子，玩得那可谓个出神入化呀！他日必有建树。就是现在还太小了，不能放任他来这里玩，还是得以学业为重啊——哈哈哈——”老板的脸笑得涨红，两只手乐得摩挲不止。

老诺尔德见老板对他送出的“赔偿”很满意，领着乔托踱到正门前，回头道：“最近这附近不太平，乔治你记得早点回去，让店面歇个几天。”

“行行行，你们也在路上多注意安全，”乔治老板将他俩送出了门，目送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