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气熏得祝琰睁不开眼。
手下意识抬起,长刀在顷刻间断裂。
祝琰脖颈现出一道血线,巨大的冲击将她仰面砸在了地上。
可还未察觉到疼痛,下一刻,从天而降一桶血水。
血红的东西伏在她的上方,刚巧被浇了个透心凉。
身上黑烟侵蚀,惨叫几乎要将祝琰的生魂扯出,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东西啪嗒一下倒在祝琰的身上,不动了。
一个小老头从顶上翻落,身形狼狈。
祝琰愣了愣,刚伸出手,一束柳条就啪的一下抽在了脸上。
“该死的妖鬼!怎的还不死?!”
祝琰动作顿住,转向自己的脖颈摸了摸,没有痛感,连血迹都不是自己的,可她方才明明……
祝琰将身上的东西推开,坐了起来。
霎时,那会说话、会喘气的活人啪啪啪抽得更来劲了。
祝琰看过去,“抽够了吗?”
“……”
“……活的?活人?”
费陵抻着脖子,又小心地抽了两下。
祝琰没理会他。
倒在身旁的血红怪物面容模糊,扭曲得甚至难辨为人,只是那耸拉着的,要连不连的半拉皮囊,祝琰认得。
是阿莺的半张脸。
见她面色难看地盯着地上的东西,始终对抽打没什么反应,费陵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加钱,要加钱!”
“哪个仇家阴毒至此,竟弄出这等眚物来害人?”
“丧尽天良!惨绝人寰!不要脸!这陈氏大抵也不是什么好货,若是当初早些讲明,老朽何至差点丢了小命?!”
“这钱陈龄不出也得出,出也得出!!”
费陵将地拍得砰砰作响,人却迟迟没有动作。
眚,意指妖详、灾祸。
“你就是费先生?”祝琰沉默须臾,不吝提醒,“陈氏已灭,陈龄已死,恐怕你拿不到该得的报酬了。”
“你说的‘弄出这等眚物’是何意?”
费陵抹了把血淋淋的脸,没什么效用。
血渍已嵌进了他那老树皮般的面庞里,但不难看出,这老者红光满面,精神矍铄。
费陵不答反问,“小妮子,你是何人?”
“这些个家妓无一幸免,老朽一观就知她们是被一道动了手脚,怎的就你运气这般好?”
祝琰默不作声地摸了摸脖颈。
还在自己身子里的二十四年中,她从未觉得自己有与常人不同之处。
什么神神鬼鬼,什么祝由巫术。
如若不是今日亲眼目睹,于她看来,也仍旧是那自称方士之人,为求谋生而不惜编造的欺诈之言。
“或许,是为了留我一命查清真相。”
祝琰看着遍地狼藉,脸色沉得可怕,“大胤将亡,各方倾轧,手段层出。”
“可百姓无辜,无论是为达成何种目的,今日此人此举都为大贼。”
她死死盯着前一刻还活奔乱跳的阿莺尸首。
“天下危矣!”
“欸!”费陵一脸茫然,“你去哪?!”
……
“‘老人皮’,就是把年迈老者的皮生剥下来,晒干碾成粉,再抹在身上,由此便可囚使此人魂魄,让人为己所用。”
“但这些家妓初时的症状虽与册载一般,而后挣出皮囊,变成这等眚物——”
费陵呼哧呼哧大喘几口气,实在说不下去了。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妮子穿着的木屐,几息后,唰唰几下卷起宽袍大袖,就要拼了老命赶冲上去。
谁知祝琰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将人拽了回来。
她矮身一缩,林石将两人的身形遮蔽了个彻底。
出现在视线里的,并非人类。
“是去了我屋前的那几个。”小老头还算有眼色。
悄悄探头,就在那些眚物勉强可称为四肢的手脚上看见了烧灼的痕迹。
祝琰朝他投去求知的目光。
费陵长话短说,“这些鬼东西异变了,在册载里头,‘老人皮’不过是有实体的卑末鬼物,老朽一张符咒就能将它烧个哭爹喊娘,滚着去投胎!”
“只是——”
他不甘地捋断了几根血胡子,“只是如今这眚物实在不是我等能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