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却说武帅所部正从德州班师回府,一千万两白银尽入囊中。然其暗中却早已差人修书一封,上奏京城,言张德彪父子,监守自盗,私吞白银一千万两并不知所踪。当日早朝,世宗闻此事,大怒,痛骂张德彪父子见白鏹失义,为天下人所不齿。隔日便令锦衣卫贴出通缉令及悬赏告示,并快马下发至各个州县,尤其山东及河南二地为重。
榜示曰:
叛将张德彪伙同贼子张宇,押送赈金途中,监守自盗,欺君罔上,罪该当诛。如能擒获叛贼归案者,重赏黄金一千两,通风报讯者,赏白银五百两。敕令各州府县,官民士庶尊示。
--京城锦衣卫指挥佥事尹笛
不出两日,告示便到了山东,却见得济南府公示墙前,有不少人正围着这告示,其中不乏穷酸墨客。叹息人心不古者有之,叹朝廷识人不周者有之,然有一老者,却一眼认出了榜示中的二人,不由得心头一紧。
“大官人,这眼下,多地连年灾祸,民不聊生,朝中大员却又监守自盗,如此内忧外患,哎,只恨自己不能为朝廷所用!”随行之人作如此感叹。远见得此人,五大三粗,走路似带着一阵风一般,年纪约莫二十出头,但其双臂却有他人腿一般粗。据说曾一人拉动八百斤的运粮车。
“俱兴,稍安勿躁。”那老者却不紧不慢地说道,此老者名曰裘真,据传为宋代铁掌帮裘千仞之后。此次来济南府,本欲购些衣物,点心,顺道打听一些朝中动向。却不料遇上如此之事情。再一细想,裘老不觉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裘老将随行之人带到一边,“依我看来,此事有蹊跷。我与这位张将军多年交情,他绝不是这种人。他们父子一向两袖清风,每每押送,绝不取一分一毫,遇到难处还会出手相助。此次事出,定是着了谁的道。”裘老小声道。
一旁的随行之人点了点头,“不过,倘若只是口口相传,那旁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不是没有可能。”
“非也。”裘老眉头紧锁,“张将军曾与我儿在朝中共事多年,他办事乃是有口皆碑,因而得罪之人定不在少数。”
“大官人说的是。”那名随行说道,“若是前几十载风清气正,不可能一朝就干出此等草寇之勾当,除非,有人嫁祸于人。”
老者却忽然看向四周,低头道,“俱兴,今日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宜,待回府,我等再论此事。”裘老敏锐的察觉到,人群中混杂着一些穷凶极恶的小人,此时若是再议论,则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那随行也是心领神会,忙上前将裘老扶上了一旁的马车。“驾!”车夫一声吆喝,这辆马车在走的光滑锃亮的石板路上飞驰而去。
与此同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跌跌撞撞地沿着小道向九如山走去。
张宇那一日被严振风踹入河中后,幸得早年曾习得几分水性,泅于水中,并伏于河流一侧礁石之后,方才存活。又一路沿河走出十余里,这才见得小路。
他昨夜在野外歇息时,低头却见腹中伤口有些化脓,把心一横,用火烤刀后将那烂肉割将下来,下腹传来的疼痛之感,实为难忍。幸得一夜无事,这才得以继续向济南府进发。
张德彪深知,若是官军也反了水,自己父子二人将死无葬身之地。因而那日在虎跳峡时,暗中交待张宇,脱身后前去投靠九如山下之裘家。想到这里,张宇暗道,“裘家世代忠良,兴许这次前去,可以说明事由。”想罢,他苦笑一声,随手捡了根树棍,撑着它沿山路走去。
眼下大灾之年,山东此地虽不能往河南运赈灾粮,但也能勉强自顾。却说这九如山,不高不深,山下有几亩良田,也坐落了些人家。有田连阡陌者,亦有食不果腹者。与普通村落无二。
眼见得山峰之轮廓渐渐明朗,张宇忍下了腹部和左肩持续不断的疼痛,擦了一把汗,终究还是有些头昏。或许因为这两日他粒米未进,又或许是昨日九死一生的遭遇伤了元气。但无论如何,他也必须找到裘家。
天色十分阴沉,但也下不下雨来。四下里有几户人家,多是农户或是佃户,裘家的宅院在一个十分显眼之地,又是本地一个风水最好的地段,令人羡慕不已。
张宇背着那柄浸透了鲜血的青钢长剑,咬着牙不停地走着。远远地见得山路转为平地的宽路,两旁则渐渐地有了田,这才松了口气,终于到了九如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