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和马特把马交给后面的庄丁,两个人沿着山路向上走去,把巧鸣甩在后面。每次来庄子都是骑马,今天是第一次爬山,桑榆之前很少爬过山,没有几步就开始气喘吁吁。不过路上的景色真的与山脚下大不相同。一个高高的土坡,一条弯曲的小路,一潭清澈的湖水。水是清澈的,风是质朴的,山路是蜿蜒的,因为有了虫儿、花儿草儿,桑榆变得鲜活起来。
桑榆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不行了,还有多远?”
马特指指前面说道:“坚持一下,美景就在前面。”
又绕过一个小山坡,眼前豁然开朗。桑榆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在上坡顶上居然立着一块巨石,突兀,高耸,巍峨。石头高大,规整,微微有些弧度,就如同刀削斧砍一样。马特转头对桑榆说道:“郡主,看到这块石头,不虚此行吧!”
桑榆来到巨石的面前,伸出手抚摸巨石的表面,光洁,平整,如同被打磨一样。桑榆看看巨石说道:“真是鬼斧神工,老天爷真是一个神奇的工匠。”
马特得意地说道:“还有更神奇的地方,这是一块会说话的石头,郡主在这边对着石头说话,我在那边是能听到的。”说完就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马特站在很远的地方,向桑榆示意对着巨石说话。
桑榆对着巨石竟然不是说些什么,马特看桑榆不说话,就对着巨石说道:“郡主,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桑榆把自己的耳朵贴在巨石上,在巨石上听到马特清晰的声音。桑榆感到很惊讶,马特离得很远,这巨石竟然可以把马特的声音传递过来。
桑榆对着巨石说道:“我听到了,这块石头好神奇!!”
马特对着巨石说道:“今天来爬山高兴吗?”
桑榆很兴奋地说道:“很久没有这样高兴了,有这样好的地方拉姆竟然没有告诉我。”
马特对着巨石运运气,搓搓手,说道:“你在王府里过得好吗?王府是金丝笼,你是天上的云雀,不应该被关在金丝笼里。”
每一个字都很清楚地传送到桑榆的耳朵里,脸上的兴奋马上消失了。桑榆离开巨石,大跨步地向山下走去。远处的马特快步地追上来,用手拉着桑榆,桑榆用力地把马特的手摔倒一旁,扬扬自己的眉毛说道:“感谢你今天陪我爬山,刚才你的话我就当作没有听到,马上离开我的庄子,要是明天看到你出现在庄子,不要怪我不客气。”
马特站到桑榆的面前,挡住桑榆的去路,说道:“我没有想冒犯你,让我说完最后的话,我马上就会离开。”马特看桑榆没有打断他,继续说话:“郡主是我见过最与众不同的女子,如果有王爷的陪伴,你们自然是神仙眷侣,可是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你甘心终老在王府吗?”
桑榆说道:“王爷祭日后我就回到在曾王府,这样就会舒服一些。”
马特说道:“只是换一个笼子,郡主不应是笼中之物,你应该去看看广阔的世界。我愿做一只自由的麻雀,也不愿做笼中的凤凰,如果你想走出王府,我愿意帮忙。”
桑榆已经是满脸通红,怒气冲冲地说道:“说完了吗?我的事情不由你来管,马上离开,我不想见到你。”说完桑榆绕开马特径直下山。
马特没有追桑榆,而是转过身对着面前的巨石大喊:“做一只自由的麻雀。”声音传向巨石,撞到巨石上,又打回来,回音不绝于耳,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桑榆的耳朵。
山依偎着水,水映照着山,静静的和谐,淡淡的孤寂。
桑榆没有回头,她不想让马特看到自己满脸的泪水,马特已经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自己只有二十一岁,难道以后就是静静如水,淡淡如山吗?马特说得没错不管是睿王府还是曾王府,都是金丝笼,都是一潭死水。
桑榆一个人往山下走,已经没有心思看路上的美景。迎面看到巧鸣,巧鸣气喘吁吁地说:“郡主走得真快,奴婢终于追上了。”桑榆急忙擦去脸上的泪水,生怕巧鸣看到。巧鸣看到桑榆有些不自然,但是没有多问,两个人继续骑马下山,回到庄子。
庄子的夜晚比上京城要冷上很多,还有一些凉意。桑榆和巧鸣坐在院子了,巧鸣呆呆地看着天空中的月亮。桑榆坐在巧鸣的身边说道:“巧鸣,如果你变成一只鸟,你是愿意做一直自由的麻雀还是做一只在金丝笼里的凤凰?”
巧鸣闪动长长的睫毛,说道:“做什么都行,只要能和冬至在一起,不管是麻雀、蚂蚁或是肩包、宝剑,是要能和冬至在一起,奴婢做什么都可以。”巧鸣转脸看看桑榆,巧鸣擦擦桑榆脸上的泪水,笑着说:“不要哭啦,奴婢已经没事了,只是冬至会永远在我的心里,时不时就会从奴婢的嘴里跑出来。”
桑榆把巧鸣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个美丽的女子就样相互依靠着,在明月的照耀下回忆冬至。没有冬至的巧鸣和失去景宸的桑榆就是同病相怜的姐妹。巧鸣的出现让桑榆的心中有一份负罪感,桑榆总是想:若是当年自己能够斥责冬至,或是管教好巧鸣,也不会出现这段孽缘。
桑榆和巧鸣在庄子散步,这里的春天比上京城晚一些,依旧有冬天的凉意,巧鸣说道:“郡主等一等,这里太冷,奴婢回去拿一件衣裳。”
桑榆一个人继续散步,前面有三个影子,两个年轻,一个年老。从走路的样子都不像这里的侍女,庄子里的侍女不多,不向上京城的宫女经过宫人府地挑选和训练,只是从庄户中的女子中挑选,不管是走路和说话都有些朴实。这里的侍女走路都是大步流星,说话声音会大一些,手脚很是勤快,只是动作有些鲁莽。桑榆的眼睛一瞟就发现前面的老者就是八莺姑姑。
“八莺姑姑”桑榆叫道。
八莺姑姑把桑榆带到一件干净的房子,屋里的烛光有些昏暗。已经有两年没有见面,八莺姑姑已经有些年纪,走路有些摇晃,八莺姑姑身后的两个年轻的女子给桑榆行礼。八莺姑姑说道:“郡主仔细看看,这可是郡主送给我的人啊?”
桑榆走到那两个女子跟前,上上下下地打量前的女子,两个人的模样有些像,看上去像一对姐妹或是说母女,有些犹豫地说道:“是文娘,是文娘吗?”桑榆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不相信。之前文娘的样子自己记得的,有些清秀,不过眼神中带着风尘的味道,现在的文娘眼中的风尘一扫而光,换成优雅和淡定。
桑榆又仔细地看着那个年纪更小的女孩,十二三岁的样子,梳了堕马髻,簪了两朵铜钱大的淡粉的绢花,没有用什么珠翠,耳坠用了温润的珍珠,衬得她脸蛋柔和秀美。桑榆没有说话,转回头看向八莺姑姑,用征询的眼光看向八莺。
八莺姑姑笑着说道:“郡主猜得没错,就是巧艳送来的若素。”
文娘在桑榆跟前又是深深一礼,起身说道:“郡主的眼力不错,奴婢正是文娘,当初郡主说让我改头换面,给奴婢重新起个名字,奴婢现在叫令仪。”
“岂弟君子,莫不令仪。”桑榆想起自己当年说的话,自言自语说道:“八莺姑姑有什么功夫,让文娘变成的令仪,让若素这样的出众。真是一个天翻地覆的改变,要向八莺姑姑请教。”
第二天桑榆和八莺姑姑在庄子里,桑榆问道:“昨天看到令仪和若素,若没有姑姑在一旁,我是不敢相信那就是文娘,更是不敢认若素,不知姑姑这两年是怎样调教令仪和若素的,令仪和若素看上去很像一对姐妹花啊?”
八莺姑姑微微一笑,对自己的作品也是很满意,说道:“若素原本就是王家的血脉,骨子里带着高贵的样子,教些规矩马上就是名媛的样子,令仪是个很聪明的女子,之前在月花楼也是老鸨精心调教的姑娘,老鸨看出奇货可居,所以一直和师傅学习琴棋书画,不然怎么入得咱们世子的眼。”八莺知道自己说错,又说道:“奴婢说错了,现在已经是少王爷了。”
八莺引着桑榆来到一间屋子,走进来,桑榆能感觉这是一间书房。桌上有笔墨纸砚,还有一幅字在桌上,桑榆瞟上一眼,能看出是认真练过的。八莺姑姑说道:“这间屋子就是调教的令仪和若素的地方,就是她们的书房,在这里每天都要练字,画画,弹琴。当初郡主让奴婢好好调教令仪和若素,奴婢也请来师傅,这样学了两年,现在师傅不在,令仪和若素每天也会在这里写字、画画、对弈。”
桑榆又问道:“写字、画画,令仪是有些基础,昨天看到的令仪完全没有一点风尘的样子,从骨子里透着优雅,完全没有之前的样子,姑姑是怎样训练的?”
八莺姑姑有些得意,说道:“写字、画画、对弈奴婢是不懂了,行走坐立可是奴婢的看家本领,在宫人府就会调教刚进来的宫女,令仪和若素都是懂事聪明的女子,不管是师傅还是奴婢教都是学得很快,也能吃苦。”
桑榆能感觉到八莺姑姑已经把令仪和若素当作自己的亲人,桑榆继续摆弄着桌上的字帖,问道:“先王妃八莺姑姑是熟悉的,听说也是一个才女,现在的令仪和若素和先王妃比如何?”
八莺姑姑说道:“先王妃的确是个才女,一笔蝇头小楷,说话不温不火,做事有条不紊,从未有听过先王妃发火,失态的事情,说话和做事都是先退三步。令仪原本就是一个不急不火的人,在气质上很像,模样有五分像,合起来有七分样子;若素原本就是先王妃的孩子,现在和先王妃入宫见太后的样子简直是一模一样,有九分模样。”
桑榆没有说话,似乎在听八莺说话,似乎又没有听,八莺是个聪明的人,看出桑榆的心事说道:“当年郡主把令仪从花月楼赎出来,令仪的身契就在奴婢的手中,对郡主已经感恩戴德,令仪的命就拿捏在郡主的手上的。”
八莺姑姑看出桑榆在进行一场排兵布阵,是个聪明人,没有说破,让桑榆很欣慰。
桑榆放下手中的字帖说道:“明天我就要回睿王府了,你和令仪和若素收拾一下,等拉姆来接你们,住在曾王府不要让到处走动,等我的安排。”
八莺有些犹豫,说道:“老奴的命郡主给的,郡主做的事情老奴都会照办,可是令仪和若素都很年轻。”
桑榆知道八莺姑姑的意思,说道:“姑姑放心吧,姑姑把令仪和若素调教成名媛,这样的女子如花一般的女子不能过早的凋谢,我一定会完璧归赵的。”
两天后桑榆带着巧鸣、之桃、王翰一队侍卫离开庄子。庄子的路很窄,队伍变得很长,行进的速度有些慢,右面的岔路口就是上山的道路,崎岖的山路就在眼前,桑榆知道沿着这条路一直前行,最终就能走到那座巨石前,马特的声音还在自己的耳旁会想,桑榆最后再看看那条山路,用力拉动缰绳,向上京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