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姞心里自然知道,见大姊无恙,未曾多言,径直离开去弄了些滋补身子的吃食。
嵇姞端着吃食走进魏道濛住的客舍,小屋内,魏道濛正和着衣憨憨大睡,她只觉得心跳一滞、眼窝瞬间红润了。
嵇姞随手放下吃食,解了外袍、褪去丝履,上床偎依在魏道濛身旁,悄悄盖上被衾,心神渐弛、也昏昏的进入梦乡。
待到鸡鸣两遍,魏道濛才幽幽醒来,他看看趴伏在怀里熟睡的嵇姞,圆润润红扑扑的小脸蛋、弯弯修长的蛾眉,轻轻的搂紧她,感受着惬入心底的温柔与亲昵,佯装熟睡。
“希之,身子好些了吗?”魏道濛刚合眼就听见嵇姞问道。
“好着昵。原来姊姊早醒了,装睡作甚?想着教我那事么?”魏道濛面带玩味地道。
“天都亮了,不害臊。你若想,晚上姊姊来教你,就怕你刚传完功、身子弱。”嵇姞坐起,挽着青丝、妩媚的柔声说道。
“为甚白天不行,非要等到夜里?有甚讲究吗?”魏道濛疑惑地问道。
“不要脸!”嵇姞一脸潮红,羞涩地不知如何说,抿着嘴瞪眼骂道。
“姊姊,那就依你,晚上我等你。”魏道濛面色尴尬地道。
“姊姊,这回不许耍赖哦~”见嵇姞不言语,魏道濛补了一句。
“嗯~,你先好好养着身子。”嵇姞回了一句。
魏道濛忽然间似乎明白了,他一跃下床,单手举起交椅道:“看,我还有力气昵。”
嵇姞还是有些不放心,拉着魏道濛走出屋舍,看他练了会剑,又见他飞起青萍剑在周身绕了两圈,嵇姞稍稍释怀,就听“啪”的一声飞剑落地。
魏道濛慌忙拾剑入鞘,腆着脸说:“只是一天没吃喝,饿了。”
嵇姞见他只是失了修为、身体依然健硕,心中埂塞地难过之余又有些庆幸,眼里藏着泪水,想抱抱他却又生怕自己哭出来,一转身跑出院子、帮他重新去弄吃食。
魏道濛见嵇姞跑开,心中气血翻腾、一阵大骇。
他连忙告诫自己,往后再不敢如此莽撞行事了,年关前还在聚落时强行为小钱袋刻画法箓、昨日给大姊传功后强行驭使青萍,上次强行画箓几乎抽光他真元内劲、差点受大道反噬,这次强行调用干涸枯竭的真气飞剑,他只觉嗓喉甘甜、忍住差点吐血。
“青萍啊,往后就安心的留在手里,别想着起飞了。”魏道濛呆立片刻、喃喃自语道。
嵇姞恰好听见了他的自语,心中五味杂陈,抿了下嘴唇没吱声。
两人一起吃食后,嵇姞拉着魏道濛的手走上阁楼最上面地捭阖厅堂,转到回廊上,和他吹着微风畅抒心情。
魏道濛却无意间瞰见银杏树下阁主正在和季安之比剑,两人双剑飞舞,数十招间竟不分伯仲,季安之可算是二流高手中的佼佼者了。
“大姊功法快小成了。”魏道濛无意间说了一声。
“谢谢,希之。”嵇姞欣慰中夹杂着一丝别扭,说道。
“姊姊,我想回聚落了。往后就不能陪姊姊行走江湖了。”魏道濛情绪低落地说道。
“过两日,姊姊送你。”嵇姞心绪杂乱,想挽留却没说出口。
“我好着昵。过上两载,我再来看姊姊。阁里还有许多事,来回一趟十数日,太麻烦了。”登高远眺,魏道濛似又回到了第一次游历之前的状态,心里没了牵绊,快慰地说道。
“姊姊,我抱着你下楼。”没听到嵇姞搭话,魏道濛平静地开口说道。
“嗯~”嵇姞回应了一声。
他抱着嵇姞整整走了二百五十七步,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他在心里数着,似乎每一步都代表着他俩相识相知的每一天。
当晚,阁主玄门功法小成。
嵇姞欣喜之余,又请了阁里的两个老郎中细细的诊看了阁主的身子,本是逐渐衰弱的身子竟奇迹般地有了回春之力,且似有蓬勃旺盛之力。
两个郎中望了又望、接连惊叹,忍不住询问是否是张天师给了仙丹妙药,不然不会如此神奇。
两郎中皆言,吃了这等仙药,阁主只需精心调养,不须一载,定可安然如初。
片刻之后,喜讯传遍阁里,从嵇姞、阁主、季安之,到郎中、又惊到了几位族老,众人吃惊之余、慌慌张张地前来看望,兴致十足地围坐叙话、一直说到大半夜。
次日一早,魏道濛心里似是受了冷落,匆匆留了一笺书信,其实只有片纸,放在案几上、用铜尺压住,拿了小屋里仅有吃食,系上青萍、披了袍子,黯然离去。
这世道,门当户对永远不是别上嘴上说的,而是自己心知的、那种处处不顺本心的违和。
此刻,他不想往后成为嵇姞的牵累羁绊、不想让嵇姞遭人非议受到委屈、不想看到嵇姞因他不开心或哭泣流泪的样子,况且,姊姊身子已然康健、也能生养了,也许,强求与试探也并非有好的结果,而那些,原本恬淡平静的山野小民的日子才是真正属于他的。
行至巫溪,转而北上。
路上,魏道濛一阵心如刀绞,回想往日种种、皆是一往情深,他也不知自己如此是对是错,只是觉着自己很卑微、也很不要脸,他决定还是要将那大谁璧还给姊姊。
直到斑斓的树影变得模糊、两边的幽林暗淡无光,魏道濛头晕眼花、腹中饥馑,才想到一日都未曾吃食了。
打开布袋,早上用稻米饭包裹的鸡腿散发着沁人香味,还有一个布袋装了几块胡饼,他也就带了这么多吃食,哦,应该还有些五铢钱,他没去数、也实在没心情,走一步看一步吧,就当是最后一次游历。
当下快速将稻米鸡腿饭吃个净光,环顾一下四周林子,发现左侧林中一棵高大的树木桠繁密,魏道濛钻入林中,将身子牢牢地架在树杈上、打起了盹,很快就睡着了。
吃了晌午饭后,嵇姞见魏道濛屋舍闭着门,她站在外面“希之、希之”地喊了两声,见无人应声、心中莫名地有种预感,急急推门进去,才知人去屋空。
嵇姞拿起案几上的书笺,上面只八个字:“姊姊安好、希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