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姞呆了半响,心里是凄惶中含着委屈、委屈中带着生气,口里念叨着‘希之心了’,泪珠吧嗒吧嗒湿透了手中的纸片。
待到傍晚,几位族老唤人找嵇姞去议事时,见她无精打采、红肿的眼睑,阁主抿嘴问道:“这是刚哭过,怎么,闹别扭了?”
“他走了。”嵇姞平淡的说道。
众人见嵇姞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顿感不妙,阁主护着妹子,没有吭声。
“我看希之性情不差,对小妹你更是情真意恣、死生不计,走的这么突然,是否有甚误会?”季安之问道。
嵇姞摇摇头,心里莫名感伤,又听见季安之继续说:“虽然结拜日短、了解不深,但大兄能看得出,希之很是看重情意。再说了,你大姊又将阿娘的事挑明了,小郎的心思毕竟和女媛不同,没了亲缘关系,你随口应承的事他会记在心里,若是因此有了误会,即是讲明白就行,小妹冰雪聪明,不消为兄提醒。”
季安之的话,让她突然想起聂蓉蓉给她说过的“有些心意错过了可就找不回了”,嵇姞突然想起自己应承了昨夜去找他的,一时竟无语凝噎。
众人还想询问,见阁主眼神示意,又忍了回去。
阁主见嵇姞心事不宁、自己也不好劝慰,今日事是议不了了,催着嵇姞回屋歇息。
一位族老见嵇姞离开,太息一声,隔了一会,才说道:“小娃娃的情事老朽们不懂,但这事连着功法之约昵,一个天师道就有十数万教徒、那青城派也不好糊弄,还有应承姚姬和傅修的物事。这事,哎~”
季安之接话道:“定是妻妹应承了甚事又反悔了,不然希之也不会义无反顾。若是希之心灰意冷地回了聚落,怕是没转圜的余地了。妻妹自个的情事,也不好过多劝说。”
“若是有了隔阂、弄得不相往来,这便如何是好?阁里失了信义,从此,怕是再无宁日了。”另一个族老说道。
“我看,今晚就到此了。阁主,自家阿妹,也要关注眷护些。”最先开口的族老说道。
“这事只能靠她自个。阿妹身子是好了,可这心关难破啊!”阁主说道,几位族老也不好再多说甚麽,各自无言离去。
适夜,魏道濛正在半梦半醒间,听到远处有人说话声。
“表弟,山上来了几个好汉?”
“三人。都是好手,前些年在襄阳绿林中可是鼎鼎大名的游侠。”
“表哥,那人昵?”
“在西山上。”
“那人武艺咋样?”
“跟了十数里,看似是个初次出道的年轻剑客。”
“定是哪个豪门的士族公子,武艺平平却带着把好剑。”
“表哥,你看清了?那剑。”
“看的真真的,那公子一剑就劈断了小腿粗的柏树。”
“我们绿林好汉只取剑,不伤人命。”
魏道濛隐隐约约的听着几人说话,心悸不已,心道自己修为全无,对方人多、且都是游侠,不好应付,紧忙悄咪下树,向西山山林更深处奔去。借着朦胧的月色,魏道濛一口气在山林里蹿行了七八里,脚下一高一低的,他也没甚在意。
魏道濛突然觉得脚下一空,身体向下急坠,连翻了三四个跟斗,情急之中抓住一棵小树,悠荡一下身体化去力道,忍住惊心的后怕向下攀援到一棵大树上。
缓了口气,四下探察了一番,他正在一处陡壁的边缘,上是葱浓的陡壁、下是深不见底的峭壁,那几个好汉、游侠应该没有跟上。又查看了身体疼痛之处,并未流血。
夜里暂不要动,明日也不知能否走脱,魏道濛暗自盘算,几个游侠而已,面对第一剑客都没怂过。过了会,他想到了嵇姞,若是此番走不脱,竟会是不道而别,一阵酸楚的心绞痛袭遍全身,难过的唏嘘不已。他轻唤了声“姊姊”,思如泉涌。
“姊姊
钟爱的妻
你是否、还愿意嫁给我
我愿意
在这失声的静寂中全力呵护你
仿佛夜最沉黑的黑处
仿佛生命在即被感知的焦惑、迷乱与淡定中
我像一个濒死却无畏的弱者
也许、只有非恒存的静漠之中、生命之后
我们一定再邂逅
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这一夜,魏道濛如惊弓之鸟,反复惊醒了数次。
待到朝露日晞[xi],魏道濛爬上陡坡,林中只行了两三里,哈欠连连、瞌睡不已,当下心一横,与其东躲西藏、不如拼死一搏,索性找了个隐蔽舒适的所在,美美地睡了个回笼觉。
一觉醒来,日已正中,吃了两块胡饼、饮尽竹筒清水,魏道濛大步向东北方走去。
过了三刻多,魏道濛出了林子,踏上窄窄的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