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直言，直到现在都是由你主持这件事，让我意识到上面对‘铁塔事件’并不关注……即便其他城邦已经派出了最高级别的对手，也没能让他们生出一些警惕……”

林霖刚进会议室，就看见倚着窗边，背对着自己的宋宁和。她难得没有穿连衣裙，不过白衬衫，牛仔阔腿裤，还是很寻常的打扮。无论什么时候看过去，宋宁和都更像个普通人，然而当你靠近的时候，那些犀利的语言，复杂的过往，以及对问题的敏锐洞察，都能让人感到难言的刺痛。如果她不收敛，很难会有对话的朋友，在亚城。

“这跟亚城的城防策略有关，我们的管理者认为，保证亚城周边城镇的和平安定，要更重要一些。”

“亚城的文化底蕴里面都在谈论精神和智慧，但如今最滞后和封锁的，也是这座城市……”宋宁和转过身来，和林霖对视，“强其骨弱其志，虽然对普通人来说是个温柔乡，但……不自由……”

“自由的代价是混乱……”林霖说道。

“这个世界已经乱了……”宋宁和毫不顾忌地刺痛道，“通过压制精神和自由，换取表面的和平，不过是饮鸩止渴，掩耳盗铃……亚城的牛羊，比人要多多了。”

“你也知道现在的牛羊，要在一个个格子间里，固定的生长期，固定的吃饭时间，不停地配种，或者持续地产奶……”

“你没有去过希城，那里除了嗜杀者，遍地都是冰冷的机械……你甚至看不到灵魂的光芒在大地上闪烁……”林霖怒道。

“嗯，如果比惨的话，人类的文明要怎么进步？”宋宁和说道，“你的孩子考了130分，你要告诉他，你可以考得再低一点儿，毕竟有人70分还不及格……嗯……真是宽容体贴的模范家长……”

“……”林霖放缓呼吸，她刚才，似乎被影响了，“我不知道，你对亚城的文明进展这么关心……”

“我的关心无用……”宋宁和没有停下攻击，歪头道，“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

林霖花了很大的功夫，才阻止自己摔门离去，但会议室的桌角，显然需要重新修补一下。

“你是第一个没有离开的人……”宋宁和的话让林霖意外，她的身体正在慢慢放松下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这些了……”因为没有听众。

林霖的怒气突然消失无踪。

“如果你看过我所看到的，就会知道，失去自由的真正代价，是什么……”宋宁和的声音含糊不清，她又变回了那个有些安静而平和的女人，比实际年龄小很多，不谙世事的女人。

林霖摁下按钮，窗帘自动合上，灯光打开，周围的空间突然变得静谧非常，这件会议室启动了最高级别的保密措施，任何监听设备，和遥感设备都无法观测。

录音笔的信号灯开始闪烁，“现在，我们来谈谈铁塔的事……”

宿城的主城大都是些低矮的小楼，不似亚城、希城和贸城，仍然保有摩天大楼的繁荣商圈，尽管逛街的人寥寥无几。宿城到处都是平房，最高的也不会超过五层楼。墙壁大多老旧，墙皮脱落，有的还长得青苔之类的苔藓。爬山虎多的地方，隐约能看出是学校改造而成。

在宿城最多的，就是实验室。

这里聚集了大量热衷生命体研究的科学家，尽管条件糟糕至极，不过报酬丰厚。所以这些科学家鲜少拖家带口，他们的配偶等同于拥有了个丧偶式婚姻，不过每月的“抚恤金”倒是十分可观。而这些科学家的日常娱乐，也是靠着美女杂志，和某些在其他城中明令禁止的电影挥霍时光。

白宇到的前一日下雨，实验室的地面上有些积水，他踮着脚跳过去，顺便一个转身，避开爬满青苔的墙壁。

“嘿，麦克，好久不见……”一个穿着灰色风衣和长筒雨鞋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抬手准备拥抱……虽然他身上脏兮兮的，不知道从哪里蹭了一些白灰。

白宇后退一步，“史蒂文……”

“哦……我记错了……史蒂文……”男人擦擦有些脏的眼镜，重新戴上，这才看清对方的容貌，“十几年没见，我有些记不清了……不过我还记得，当初你的新闻稿《科技与灵魂的未来之争》，当时你认为科技远胜于人类精神的论点，让我觉得……有些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