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牢房之中静若子夜,火光所到之处却几乎全是人影。在永宁城狱卒们狠厉手段之下,这些牢犯绝不敢发出一丁点呻吟。
牢房四方石壁的正中央立着两根呈十字叠放立着的柱子,柱子上的人体无完肤,双手双脚被铁链死死捆扎在柱上,四根碗口粗大的削尖木桩扎穿将其扎穿。受刑之人凌乱的头发遮盖住面庞,叫人看不出生死。
牢头搬来椅子让老夫人落座,顾君雁则是趁机上前看清那犯人的脸:“丁乙?”
丁乙脚下还有血水流淌,唐老夫人却能在此情此景中淡定地喝茶:“不错,正是我永宁城八大管事中主管库房进出的丁乙,那尊玉佛便是他的手笔。”
“永宁城为程家堡送去的贺礼本是从海外流进大雍的十二卷孤本经书,却不想他丁乙长了本事,阳奉阴违,将城中前朝齐王所赠玉佛掉包了出去,这才掀起浪。”
唐家亲信仆从奉上唐老夫人亲笔写下的礼品名单给顾君雁,唐卓伦则为其解释:“丁乙吃里扒外,与外面的人狼狈为奸,我们把他的亲信全下了狱才找到线索,只不过……还是与金山脱不了干系。丁乙与金山一位名叫尹德的人长期保持着书信来往,而这些信中也有诸多迹象表面二人合伙参与了这场蓄谋已久的寿礼劫案。”
顾君雁翻看着那一沓书信,行走江湖多年,她自然认识这尹德,很快便指出这其中蹊跷之处:“尹德乃金山沙掌门师弟,金凛峰峰主,一直被称为金山门内最有望成为下一代掌门的人,怎会自甘放弃这样好的前景去干这种勾当。这些信写得不明不白,丝毫未见他们筹划这场劫案的目的。疑点重重,或许是真凶的障眼法。”
唐老夫人露出赞许的微笑却是端着茶不说话,唐卓伦便接过话茬:“尹德的确是金山掌门看重的,但你只知其一尚不知其二。如今这金山大弟子厉虎也是他们掌门身边的红人,早有传言说那沙掌门意欲将掌门之位传给这位师侄,尹德自然落了面子。”
“今年伊始尹德便身体抱恙,门下事务、弟子皆由厉虎掌管,张富又说程家堡礼队失窃的地方有金山内门弟子的枪头,此事定当和他们脱不了干系。他们门内两派相争得厉害,现在竟然将手伸到我永宁城来了。”唐老夫人放下杯盏,浑浊的眼眸里尽是厌恶。
“尹德与厉虎为亲传师徒,若真要传给厉虎,他也风光。”
“自己坐那个位置和别人坐的感觉终究不一样。”
“只为这件事便将昆池山与永宁城算计在其中,怎样都划不来吧。”
“你们这些人心思都深,我一个老太婆怎么猜得透呢?总而言之,我永宁城能查的都已经查完了。昆池山那方我已经派人去如实告知,至于其他,那就是你们江湖人自己处理了。”
唐老夫人笑着说罢,起身准备离开,顾君雁连忙上前扶住:“正巧程八爷也在城中,我等下便去告他,叫他们程家堡与金山自己去商议。”
唐老夫人不乐意接待江湖人,倒也同意由顾君雁出面去说。
“这就要走?”唐卓伦显然有些舍不得。
“任务在身,下回再和你聚!”
顾君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得了消息便向二人抱拳告别,头也不回地离开大牢。
城中客栈,顾君雁的到访让程八爷受宠若惊。
“唐老夫人的意思是这其中定有猫腻与隐情,既然对方有意将所有线索往金山引导,那不妨就顺着查到金山去,至于其他,便由你们两家自行解决。”
程八也知晓这回是要对付程家堡与金山的人算计了永宁城,唐老夫人本就因着儿子儿媳的死对江湖心存怨怼,如今又被人策反心腹,当然不高兴。她肯出面在昆池山处为程家堡说话又提供诸多线索,已是够好的了。
“多谢顾堂主出面,解我程家堡困窘。”
“倒不必说这么多,我师父的意思是我出面给你们办这件事,你程家堡把答应给的东西给我便是。”
陈则怀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这道理程八爷是知道的。吩咐仆人拿来家主前些日寄过来的信件:“陈掌门要的东西全在这里面。”
顾君雁并未拆开信,只是妥善收到衣衫里,程八爷趁机问:“不知陈掌门为何要寻这批前朝卫队的消息……”
当年为配合程柔演戏,程家堡派出的人马惨遭埋伏,无一人生还。程家堡自然是要彻查此事,而这批前朝卫队正巧在事发当时途径此处,之后却也销声匿迹,便引起程家怀疑,但在多年调查之下确认他们的失联与程家遇袭无甚关联。至此,程家手上也就保留了这批卫队的消息。
对面的女子摇摇头,唇角轻掀:“程八爷,晚辈只负责执行命令,至于师父他想做什么我自当不会过问。”
话毕,只见她身形如燕,丢下这句话便踏轻功离开客栈、离开永宁城,朝淮南郡方向离去。
“走了?”城主府书房里,唐老夫人手执笔作画,收到顾君雁离开的消息倒是不惊讶,“这臭丫头,一屉点心就打发我了。”
“可看清那丫头从程八那拿的是什么东西?”
“是封信,倒是没看清。只是听程八说是陈掌门在打听前朝卫队的事。”
唐老夫人想到十年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陈则怀带着失踪两年、昏迷不醒的顾君雁踏入永宁城求药一事,沉思过后吩咐道:“万霄门的纳才大会也快开始了吧,让少城主收拾收拾去淮南玩玩,见见世面,没什么要紧事就不要回来了。”
下首之人只当老夫人是为小城主追爱行方便,满心欢喜地承应下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