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潮来了……”
这声音苍老而沙哑,像古钟一样回荡在天际。
“什么?”
这是哪儿?谁在说话?
我不是在写作业吗?怎么在这儿?
路洄觉得天旋地转,脑子晕得厉害,深沉的困倦如潮水般袭来,整个人差点一头栽下去。
如果非要形容这种感觉,此刻的他就像伏尔加河上的纤夫,顶着刺得睁不开眼的烈阳橙光,一步一瘸地走着。
揽过肩膀的纤绳延申至浅浅的海滩,绷直的粗一头坠着巨轮,另一头吊着他残存的意识。
印象中昏黄的飞沙打着旋儿攀上青天,经过他脸庞时带着火辣辣的灼热,他被迷了眼睛,也没了方向。
……好累、好困。
休息吧,休息吧,一会儿就好,让我休息一下。
倒下吧,倒下吧,烂成枯骨也无所谓吧。
撑了多久了?
几秒钟?
不对,至少有几分钟了。
骗人的吧,我好像一直在这儿,待过了许多无法计数的岁月。
我是谁?
大船呢?上岸了吗?
后面?后面是什么?
后面什么也没有啊。
回头吧,那是你前进的方向。
我听见海鸥说。
我回头了,回头看见大船游过来,翻起金黄的浪花。
——不对,是烟尘!
它过来了,冲着我过来了!
怎么办,躲不开了!
我看到大船的下巴,大船却看不到我。
——我太渺小了。
被压扁、被碾碎、扯出长长的血迹。
融入金色的荒原。
我竟然有些期待。
海鸥说要前进。
那我就跟着它。
敞开双臂,我也可以翱翔。
“梆——”
“艹!”
路洄的脑袋撞在墙上,瞬间清醒过来。
刚刚的他,其实只是瞳孔失焦、跌跌撞撞走了几步而已。
在疼痛的刺激下,那股莫名其妙的幻觉消失了。
过了许久,脑门红红的路洄缓过劲儿了,摸着微微鼓起的额头,抬眼看周围环境。
这里的光线很暗,雾霾和黑天同一个色系,阴沉欲摧;只有高楼上闪烁的霓虹灯,影影绰绰勾勒出天际线的虚影,彰显最后的活力。
那苍老的声音似真似幻,像旧巷里的酒香,漫不经心飘了很久,愈加绵绵醇厚,余韵悠长。
一缕若有若无的轻烟糅入了雾都,逐渐失去了本色,无处可寻又无处不在。
静,万籁俱寂。
静地发慌。
“吱吱——”
一只老鼠从角落探出脑袋,刺耳的尖叫将路洄的视线吸引过去。
路洄心头猛地一跳,才发现这老鼠大的惊人,就在自己的左后方、大概八点钟方向、距离自己二十多米的一个排水口管道处,而自己在听到叫声前并未察觉到任何动静。
能见度太低了。
它伏在地上鼻尖耸动,上下来回嗅着,后背上结块的皮毛发出腥臭,污水顺着尖锐的杂毛流下来,将水坑中的倒影打散。
突然间灰鼠停下了,半立起了身子,双目瞪圆,直视某个地方。
路洄下意识后退一步,屈膝凝神看着它。
可不是他怂,和成年柯基犬一样大的老鼠谁不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