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额……”别西卜蜷起双腿,紧贴胸前,背靠着木桶壁,双手交叉捂住肩膀。
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脖子以下,全是冰水。
“不怕……不怕……”他的头发下沿飘浮在水面上,脸上也流淌着冰水。
之前妹妹一直记得给他烧水,好久没洗冷水澡了,这次还尤其冷。
忍一下就好了,就开始这一会儿特别难受……
他颤抖着忍住了,随后挪动着毫无知觉的手,搓洗身上的污垢。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在什么地方,摆着什么手势,碰到了什么东西。
战栗,发抖,别西卜还是哭了,眼泪几乎快把脸烫伤了。
“妹,妹……妹妹……”他一次次轻声叫唤着,终于洗好了全身,抓起毛巾,草草擦了擦身上的水,又裹住了头发,留下黑袍,光着身子上了楼。
妹妹被子没盖好,上半身和脚都露在外面,手上还拿着针线,表情很痛苦。
“好好,休息……”他打着颤,头一次觉得弯腰都如此吃力,理好了被子,挪开了她手中——她突然抓紧,不允许他拿走。
别西卜叹出微弱的白雾,发梢滴下一滴水,坐到火堆边,炙烤身体。
好痛……突然冷,又突然热,皮肤就像要裂开一样剧痛。
别西卜咬咬牙,流流眼泪,也就熬过去了。
然后是……他拿出了那袋权当枕头的衣服,撕了好几下没撕开,都快下楼提斧子来了,终于瞧见上面的拉链,一拉就开了。
鼓鼓囊囊的包里东西很多,甚至还滚出一本奶香的小教程。他一一分类,研究了好一会儿……
先是内裤吗?他提起那只单边系绳的蕾丝黑内裤,困惑地皱起了眉。要不是教程上有说,他还以为这是断了线的口罩呢。
穿上,打结……然后是内衣,同样款式。因为是第一次穿,他背过手去,尝试了十几次才扣上搭扣,差点把手也给捆在里面了。
站起来活动一下,刚刚好,不勒也不松,就像什么都没穿一样,凉飕飕的。
他警惕地回头一看,见妹妹没反应,松了一口气。
然后是黑色连衣裙吗?洛丽塔风,看不懂,反正是暗黑系的,裙面上泛着层层黑云涟漪。
有些地方是半透明的,譬如领口,裙摆过了膝盖,边缘是黑纱,打在腿上很痒。
怎么感觉像是定制的……别西卜拿起附带的小镜子,照了照衣装,理了理,叹了口气。
八成是,上次见面时,她就悄摸摸量好了尺寸。难怪她会这么在意这些。
黑丝是那种很浓厚的,穿上后看不到肌肤的款式,上端系着黑丝带,到了大腿正中。穿上后的感觉挺神奇的,腿突然被勒住,先是紧缚,然后就是适应和顺从,腿一下子就凉了很多。
拉平褶皱之后,黑丝就像他的第二肌肤一样,融为一体,只有最上缘的紧带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手套是碳黑的……不,这已经不是手套了,穿上后都超过手肘了,以及,最后端,一成不变的丝带蝴蝶结。
当然,在穿上手套之前,他没有忘记往里面加上……然后塞进手去。手臂像在被亲吻,为他的觉悟献上奖励。不适感都是自己加进去的东西在作祟。这是不听话的惩罚。
看了看手,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手如此陌生。
本以为穿完了,没想到还剩下一堆小玩意儿。一个带遥控器的球?放错了吧,先放一边。
腿环他认识,撩起裙子,缠在左侧大腿上,扣上搭扣。
只有一只?他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另一边,迟迟反应过来,这是林小姐的恶趣味——失衡感。如果两边都有,就会安心,但只有一边,就很想要摘掉,或者把另一边也勒上……
颈环也戴上了,同样是黑纱的,不勒脖子,但有一只灰色小铃铛露在外面,稍稍摇晃就会响。
一堆贴纸?怎么这么多粉色的大爱心?好怪哦……根本贴不到衣服上去啊,算了吧。
发饰也是洛丽塔款的,黑纱,黑丝巾,当中是黑郁金香。她对黑色情有独钟吗?
他歪歪头,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夹好自己的第一件发饰。
说起夹子,其实还有两只很小的夹子,头是软的,弹性很强,不知道夹哪里,就夹头发上了。
带着搭扣的球,貌似是堵嘴巴用的……别西卜戴上了会儿,但口水聚集起来后就无法下咽,嘴巴被强行掰开也很难受,只好摘下。
最后是一只小瓶子,像口服液,里面装着亮粉色的液体。
小心翼翼地拧开后,诡异的粉雾立刻飘了出来。别西卜一皱眉,还以为是香水,学着妈妈的样子,一点点扇风。
闻到了一点,桃子味的,但胸口立刻灼热起来,体温瞬间上升。别西卜立刻盖上,捂住胸口,平复着加速的心跳,脑袋晕晕的。
只是闻了一点,就起了这么大反应,要是整瓶喝下,肯定会变成没法思考的笨蛋的……
照照镜子,涂上口红,抿抿嘴,抹去涂开来的,再穿上黑色小皮鞋,总算大功告成了。
最后,他同小女生一样,跪倒在妹妹身边,抬起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给她膝枕,揽着她的头发,抚摸着冰冷的脸。
其实……可以猜出来了。约书娅今天下午精神错乱,记忆回到了三四岁的时候。
假定记忆封印的速度是均匀的,那么倒退回去,记忆衰退的开始,正是林小姐来的那个雨夜。病因在谁,已经无需多言。
但倘若顺推下去,约书娅很可能撑不过今晚……再往前的她,被病痛折磨到生不如死,根本无暇留下任何记忆,只有无边的痛苦。
天已经完全黑了,再不行动起来,妹妹就要没时间了。
别西卜望望窗外,弯下腰,凑近她的脸,轻轻摩挲握针线的小手。
“约书娅,我走了。”
突然,小手一紧,反握住她。约书娅的眼睛睁开一条泪缝,看到眼前朦胧的黑影,嘴唇抽动着,无法发声,就用气音喊着。
“妈,妈……”
别西卜打量了下自己,还真是一副妈妈的样子。
“对,妈妈。”
“对,不起……”无助的泪水从眼角滑出。
“照顾好自己就好了。”别西卜微微摇头。
“妹妹,要,救,妈妈……。”她知道,妈妈又会被一个很坏的大叔抓走,关进屋子里,摁倒在床,被迫从早缝到晚,一敢抱怨就被剑捅。
“没事的,妈妈会杀掉她的。”他抵住她的额头,闭上她的眼睛,在手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唇印,送她入眠。
妹妹沉眠在苦痛之中。
别西卜站了起来,走向他的宿命。
火光摇曳,橙红的小手中,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