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山上门，山下门，又有何分别。

“小家伙，人间苦短，仙途长生，命身从来不自由，何不一试？”

谢缘冷得止不住地哆嗦着身子，“仙人，能不能带我去暖和的地方？”

道人点点头。

一道白烟卷来，将谢缘带进山门。

没有气派景象，主殿一座，后山隐在数百级石阶之后。

谢缘第一次见仙人宗门，似乎与传说中不同。

道人放下他，带着他进入主殿。

“本门长生宗，贫道隐尘，入我门后，你是本宗唯一弟子，也是下任宗主。”隐尘说着，双指一并，白烟飞去携来一壶热茶，一只茶盏。

谢缘捧着茶盏，嗅着茶香，热雾逐渐升起，直至大殿顶上才散去。

小心饮下一口，那团暖意顺着进入身体，由内而外地感到舒适。

连着喝了三盏，“仙人，我其实没有长生的想法，也不想修行。”

“为何？”

“一个人活的太久，或许也很痛苦。”

隐尘一怔，十岁的孩子，怎么发出如此感叹？

谢缘继续说道：“我六岁的时候，遇到一位老爷爷，谢家老一辈的人很尊重他，但是年轻一代都无视他的存在。八岁的时候，他走了，没人给他送行，只是草席给他一卷，草草入土。”

隐尘静静听着他说。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问他，也不说，就说自己多么孤独，如果能早点死，反倒是解脱了。我就奇怪，难道人活着不是更好吗？后来，我连唯一偶尔说话的人也没了，娘亲新去的家族不让她再每年回来，是娘亲强行回来，对方也就默许了，一年一次。

每次见面前，我都会把自己收拾地很好，让屋子很暖，我不想让娘亲担心。现在我十岁，我想，等我再长大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去谋生，脱离谢家，去到离娘亲更近的地方。

仙人，此话虽然不孝，但我想说，娘亲百年之后，我便也没了活下去的意义，不如早早离去。长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专注听着十岁孩童说些发自肺腑的话，隐尘心境从未如此平和。

“孩子，尘世的人，有自己的活法，修士也有自己的活法，不管如何，终究都在这方天地里。你的话，源于你的经历，这没什么错，本身也无对错的说法。

你很爱你的娘亲，倘若你入了修行的路，可以让你的娘亲活得更久，你们相处的时间更长，岂不更好？”

“可是娘亲肯定没法修行，我听说习武都要从小，仙人法术肯定也要早。我如果长生了，娘亲却没有，我还是一个人。”谢缘问道。

“你单名一个缘字，当知一切因果都是缘起缘散，缘起种因，得果缘散，如此往复。长生之法，旨在破除此道。”

谢缘听得懵懂。

隐尘没做解释。

······

直到师父合眼的那一刻，谢缘才知道，师父骗了自己。

长生之法或许是真，但宗门有多少人做到？起码师父没做到。

只是长生宗不能断在他手上，自己又有道缘，必然能续住长生宗。这才是隐尘想让谢缘上山的根本原因······

忆起往事，谢缘生出几分感慨。

起初确实埋怨师父，随着《水山经》的精进，他的心境发生变化。

尘世与仙家，当真有别。

雪中一拜，此去经年。

“娘亲，十年一境，我也该下山，看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