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俗世奇人(1 / 2)天庭驻人间管理局首页

进了客栈,便有一位肩膀上搭着一条白毛巾,手上拿着个菜单,说话细声细气的店小二屁颠颠地跑过来询问:“两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嘿,不愧是客栈,服务就是周到。

我用一口倍儿流利的北京话道:“打尖儿。”

“哟,”店小二边帮我们找座边搭话:“想不到客官还是打BJ来的鬼。”

为在平淡而无趣的地府之旅上加点乐子,我又转成陕西话道:“饿(我)是陕西人。”

小二找了个空座:“听说陕西鬼都爱吃酸的。”

“不错,你这都有甚么菜啊?”

小二把菜单呈上来,我用眼一撇,哪吒就把菜单接过来递给我。

想不到有一天还能让哪吒给我递菜单。我故作矜持地随便看了几眼便把菜单还给店小二:“你们就会做这些菜吗?”

这这句话,在饭店的找茬程度不亚于那句著名的“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要不是看在我如此诚恳的份上,店小二可能就要关门放狗了。

小二细细解释:“我们这店,吃的喝的都能做,只要你能说出来,我们便能做出来。”

我滴溜溜一转眼,使想出一损招来:“饿(我)是陕西人,那就来盘醋溜花生。”

小二扭头冲后厨一喊:“醋溜花生一盘!”

“且慢,再来盘醋溜土豆丝。”

“醋溜土豆丝一盘!”

“来个醋溜白菜。”

“醋溜白菜一盘!”

“来个醋溜豆芽。”

“醋溜——”小二的吆喝还没完,打后厨杀出一位手拿大片刀的厨师来:“谁点的这么多醋溜菜?谁点的?”

小二看看他,用手指我:“他。”

“欸?你……”骂人的话还没从我嘴里出来,一脸凶气的厨师已经杀了过来。

“你别过来哈,饿(我)可是——”身份未报,厨师一扔莱刀,菜刀划过空气,稳稳落到了一位高瘦男生的盘子里,那男子“咿呀”一声,尖着嗓子,掐着兰花指跳了起来。哪吒一脸鄙夷地看着他:“娘娘腔。”

“嘿,”男子听了这话,一手叉着腰,一手掐着兰花指指着哪吒:“娘娘腔怎么啦?娘娘腔也是枪。”

此时的我已经顾不上他俩的争吵,因为厨师正用他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他一脸兴奋地说:“大兄弟,你是陕西鬼吧?我已经好久没做过这么酸的菜了。你放心,我一定多放醋。还有,你和你旁边那位是一伙的吧?今天我兴奋,再送你俩一笼屉馍馍。”

还在和人争吵的哪吒一听此言,抽身建议道:“我不吃馒头,来碗大份油泼面吧!”

厨师闻听此言,爽朗答道:“那就上半笼屉馍馍。”

我见他从盘子里抽出大片刀,瞪了那名男子一眼,那男子一见此情景,也不管什么,只胡乱从兜中掏出冥钱来,大叫一声,将身一扭,从门处脱跑出去了。

“真是个怪鬼。”小二数着钱嘀咕一声。

反正已经点完菜,见客栈清闲,我让哪吒付完钱,向小二八卦道:“你们掌柜在哪呢?”

“我就是啊!”

“别开玩笑了,我说的是你家的店长。”

“噢,我家店长去天堂旅游去了,还要几天才能回来。”

也不知道这是我惊讶的第几次了,但我还是表达了自已的疑问:“旅游?”

“一看您就刚死没多久吧?”小二见饭店内一片冷清,便坐下来和我俩唠起嗑来:“几十年前,地府开放政策,允许各地冥界鬼民旅游研学。”

“也就是说饿现在能直接买票下地狱?”总觉得我说的话有别扭。

“是这个理儿。”

我还想再问点什么,却听店门口有一声:“小店还营业吗?”

小二闻听此言,着急忙慌撂下一句“等会再说”,小跑着迎接客人去了。

当年我上中学的时候,有位年仅十九便秃顶的历史老师。我之所以要提到这位历史老师,是要告诉大家:命运就像你的头发,你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离你而去。

那名来的客人在命运的阴差阳错下坐到了我的隔壁。

“你好。”我出于礼貌向他问好。

当他张嘴的那一刻,我只觉晴天霹雳一道雷“咔嚓”一声从我的天灵顶贯穿到我的脚后跟——他说的是“泥浩(你好)”。

纳尼?陕西人?我的心情复杂而沉重,只希望店小二不会识破我的假身份。

可惜,结果总是不尽然的。当店小二说我也是陕西人,大哥像刚才的厨师一样紧握我手时,我只觉耳鸣阵阵。

知道大哥这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可我真的想眼含热泪,以绝对的热忱对大哥说:“大哥,我真的不是陕西人。”可那该死的自尊心制止了我。

某知名学者曾说这样一句话,是“人活一口气,树活一柱香”。我觉得此话说得很有理,许多时候,人争的不就是一口气吗?可偏偏是这一口气,却让许多人付出了惨痛代价。现在,付出代价的名单中,还要再加一个名字了。

等厨师把菜都端上来后,为了彰显地域身份,我端起一边的陈醋,“咕嘟咕嘟”的给醋溜土豆丝倒了半瓶。

“客官好醋量。”店小二在一旁夸赞。

“这算啥嘞,看饿嘞。”大哥端起剩的半瓶醋喝了起来。

嘿!我这好胜心像熊熊烈火“腾”的一声冒了起来。我一拍桌子,像武松在景阳冈吃酒般大喊:“小二,取醋来!”

只见小二答应一声,迈步向后厨奔去。

“饿也要!”大哥叫一声。

趁店小二取醋的功夫,我取过一对筷子,从哪吒的面碗里抄出一筷子面条吃下。

“你干啥吃我的面?”哪吒有些生气。

我边道歉边解释:“我认为吧,酸的东西有助于人开胃,而在开胃前吃点东西,有助于保护肠胃。”

“我感觉你就是想吃我面条。”

因为醋没有什么盛量的工具,于是小二将酒提子洗净,打了满两提酒来。

我将舌头放在醋边点了点,后砸吧砸吧嘴。咦?没味。我一狠心,把一提醋全倒进嘴里,再细细一尝,发现这简直是白水。

我有些不可思议,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大哥。只见他眉头轻皱,喉结上下移动,显然是被酸到了。我把我的发现告诉哪吒,他也挺不可思议,但也不知是为何。

见此醋没味,我便叫小二把他们店的醋搬来一坛。小二应允后,把一个大醋坛抱来。大哥见了此坛,不由得略冒冷汗,但也不甘认输,和我一起一提一提的地喝起醋来。

时近吃饭的点,客栈里的鬼渐渐多了起来。不过每到客栈一鬼,就会看见有两人正争着往一个大坛子里舀东西喝。

有不少鬼见此情景,都是会好奇地来打量,但最后都会被坛中散发出酸掉牙的气味劝退,并赋上一句“这是醋啊?”

此时,店小二就会突然出现解释缘由,有的鬼听后会转身就走,而更多的人则会胡乱点个菜后拉张凳子观看这场别开生面的比赛。

鬼越来越挤,大家点的菜越来越多,小二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大家全都有文化,有秩序的观看,所有人都很快乐,除了那位大哥。

那位与我比赛的大哥已经脸色发青,嘴唇发抖,飘飘然有羽化登仙之意。

这如何了得!为了防止他成为历史上第一位被醋酸死的鬼(地府有达尔文奖吗?),我放慢了喝醋的速度,只等待什么时候他超过我后佯装败北,卖他个人情。

谁知,他喝得实在是太慢了,百般无聊的我只得偷听围观群众的八卦。

有对儿大哥是这样说的:

“哥们儿你怎么死的?”

“被打死的。”

“谁打的你?”

“嗨,别提了。当年家里穷,我自己一狠心挨了一刀入了宫。谁成想没切干净,想再切一刀又不敢下手,就这样一直拖到我三十八。那年我在宫里找了个对食儿,也该找我命苦,她说什么大公无私的把我的事揭发了。摄政王大怒,但念我没做什么坏事,于时下令杖责五十,赶出宫去。哪知我身子骨弱,还没撑到五十下,就两眼儿一翻,到这儿来了。”

在一边听着的我一愣,心想这是哪家的摄政王脾气这么好。但不久便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