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顷刻间弥漫起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厮杀声与兵器碰撞声交织在这一小方天地。
地上的尸体越堆越多。自古王朝更替,从来伴随着血腥与杀戮。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渐渐安静下来。
微风拂面,白瑾卿迎着风过来,一缕发丝被风吹出了幅度。他身上特有的味道也伴着风越来越近,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跟前。
下一刻,感觉有人拉住了她的袖子。她被带着往前走。
“你拉着我的袖子走,这样让人看了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下一刻一只温柔的手抓了上来,她感觉自己的手给人牵住。
“为人臣,我弑君的罪名几近落实;为人子,为弑父杀亲;为盟友,我半途毁约。这桩桩件件,要是传了出去,我以后在道上是不是不好混了。”暮翎绾自嘲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暮宜承还是一个在意别人说什么的人。谁敢妄动,像夏诗晴一样,杀了就是。”
“你还有两幅面孔呢。”暮翎绾掀了掀眼皮子。
“你第一天知道?”
暮翎绾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涩然开口道,“我……师父呢?他……遗体是否保全?”
白瑾卿握紧了暮翎绾手心,似是有意避开后面的问题,“遗体已在送往都城的路上……”他半晌,终于道:“是我来晚。”
“和你无关。葬在皇陵边上吧。”暮翎绾闭起双眼。
她这么多天以来最想问却不敢问的,此刻都已经问了出来。
车马缓缓驶过街道,两侧的军队一眼望不到头。原先热闹的街头此时鸦雀无声。战乱席卷过的街道空无一人。
“卖国贼!”
下一刻,突兀的骂喊声打破了街道的沉寂。左右的护卫已刀剑出鞘。
那人一袭青衫,俨然是个书生装扮,此刻他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刀刃,脸上却毫无惧色,“你身为我西禾公主,却甘愿屈居人下,沦为质子,折辱了你师父在战场上为国捐躯的忠骨!你明明手握兵权,却懦弱无能胆小怕事,任由叛军入城,屠尽我王室血脉,而自己苟且偷生!你食国家之俸,在绛娄入侵时却逃离战场躲避灾祸,负我家国!你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
离枝听不下去了,他腰间刀已出鞘,“属下去把他拿下!”
暮翎绾却已掀开车帘,马车车厢的高度不足,她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止住了离枝的动作。白瑾卿在一旁,他眼中的寒意在看到暮翎绾出来后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抬手扶着暮翎绾下轿辇。
“我什么脸?”暮翎绾笑了,她看着空寂的街道,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旱灾降至,颗粒无收;民不聊生,暴民四起——动荡纷争的时候,你们这些儒生在干什么?”
那时候,天下人口诛笔伐的是皇帝无德,不堪当神器之重,才会招至天罚。
暮翎绾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样的王室,不是你们这帮人一直想推翻的吗?!现在和我讲起家国大义来了,你觉得这样一个已经被蛀虫腐光了根子,就连外壳也被炮火轰的七零八碎的国家,真的还可以继续的下去么?自古弱肉强食,如今能以和平的方式换来安定,为什么不呢?如果你还是天真的觉得一个国家,是由所谓的那些流着真龙血脉的人构成的。请恕我无话可说。”
“这……。”那人闻言喉咙一哽,嘴唇动了动,半晌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待他回过神,车马已经行远。
他们没有民族意识,但也知道国破山河在的亡国之哀。可现在,凭他们又能怪谁呢?
柿子挑软的捏,暮翎绾只是刚好撞到了枪口上罢了。
“她来这么一下,倒是我没想到的。子瑜,依你所见,事情到今天的局面,这西禾的公主该怎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