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侠们面面相觑,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这个所谓的"玄空门代掌门",他们并不熟悉,只是“知道有这个人”的程度。在江湖上可说是毫无名气。
更让他们困惑的是,掌派人遇刺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位少年代掌门自称代替欧阳林前来,但欧阳林又身在何处呢?
还是温义康问话……他身份是最该开口的,算众人的嘴替:“庄代掌门,掌派人在何处?可还安好?方才喊的‘掌派人遇刺’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庄素心道,“掌派人无事,只是身体抱恙,无法前来,令我代他向温长老贺喜。”
身体抱恙,听着像托辞,但放在欧阳林身上还挺合理的。毕竟他足不出户已有数月,来个崆峒掌门说他生病,也可以理解。
这稍稍减去部分怀疑。
庄素心随后行了一礼,说了许多恭贺温轻竹新婚的场面话,谈吐有礼,举止言谈毫不出错。搭配他俊雅外貌,博得许多好感。
温义康和陈可明却觉得不对。
这辈分比他们小、但是职位暂时比他们高的少年,之前可不是这般八面玲珑的样子。
陈可明与他来往时,话不投机,不熟。只当是这代掌学会说些好话了。
温义康曾被庄素心的嘴气过不少次,满是恶感。他心道:这小子何时这么能说会道了?莫不是有人指点?
喻双双凑近楚怀寒道:“师姐……你看,这位掌门如此年少便身居高位,长得好、武功高强,还会说话。你觉得如何?”
她知道楚怀寒眼里情爱与路边草芥无异,但楚怀寒明摆着要因为名号的事教训她,又一直沉着脸。
喻双双很怕自己没法活着回华山,于是没话找话,试图唤起楚怀寒心中的同门情谊。
可惜今天的大师姐格外无情,瞄了她一眼道:“武功高强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是玄空门代掌门哎。少说也得是二流高手吧。”
“我早说过了,别靠地位这种东西轻易下定论。他走进来的姿势、脚步、呼吸,看出什么没有?”
喻双双迅速挺直了背。
“呼吸很弱,却气息绵长,是内功高手,还不是寻常的高手。他修的内功多半是崆峒压箱底级别的。”喻双双道。
“嗯。”楚怀寒点点头,转向林观明。“师弟,你说。”
林观明被点到,“啊”了一声,连忙道:“脚步很轻……轻功很好?”
“别老说些显而易见的事。”
林观明汗流浃背,探出头去看庄素心。他刚才光顾着吃饭听故事,头就没抬起来过,都不知道这庄代掌门高矮胖瘦,更别说观察武功。
可惜庄素心此时站着不动,林观明的位置又偏僻,只能越过重重人头看见半个身子。
他冷汗流得更多了,求救般望向易叶子。
易叶子干巴巴地说:“楚女侠……额、额……您看,庄代掌门的轿子都破破烂烂了,是不是遇袭?莫非有人把他当做欧阳掌派人,来刺杀么?”
这一手转移注意力很好用,因为上面温义康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庄素心扫视了一圈,徐生与姜泽兰端坐上座,明明是母子却有些疏离。顾舒崖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却在他看过来时轻轻敲了敲茶杯。
陈可明、温义康等人皆是挺直身子,满脸疑惑地看着庄素心,显然今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庄素心朝在座的诸位皆拱了拱手,道:“
方才那两人大概是一时情急,才喊出掌派人被刺的话。掌派人如今在崆峒派内,绝无可能出事。”
然后,还没等其他人发问,庄素心就紧接着道:“只是我在下山的时候,遭遇了埋伏。”
陈可明当即疑惑道:“埋伏?是什么人竟敢在平凉城内埋伏崆峒的代掌门?”
庄素心道:“一群胆大包天,但武功高强的人。”
只见他背着手,站在原地,不慌不乱地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我奉掌派人之命下山,带了约十几个弟子和几箱贺礼,沿着山路向下赶来白羽镖局。走至一片荒凉之地时,突然听到四周响动,数十个身着黑衣之人钻出来……”
陈可明道:“他们早有埋伏?可又是从何得知代掌门下山路线、时间的?”
庄素心道:“或许等审问贼人后才能得知。他们准备周全,弓箭、毒烟和陷阱。若非身边弟子都是精锐,恐怕此行凶多吉少。”
他语气波澜不惊,完全没有所说那般后怕之意。其实从开始,他就接近捧读……也就是众人被分散了注意力,不然早就发觉不对了。
顾舒崖忍住捏额头的冲动。
他早料到婚宴不会简单,准备了许多剧本让庄素心记住。眼下,庄素心念的就是“代替掌派人贺寿结果遇到刺杀”的剧本。
不得不说,庄素心还是努力过的。台词一字不差。就是演技差了点……
然后庄素心沉吟片刻,道:
“他们袭击时不发一语,武功路数也分辨不出。有不少人突出包围,逃窜进城中,难以追踪。有被捉拿的,虽没自杀,却吞服了药,昏迷不醒。我命弟子将他们送至六扇门,关进大牢等候处置。”
他说得轻松,将一番恶战一笔带过,除了随行的弟子和刺客,无人知道那是何等凶险的刀光剑影。
陈可明问:“敢问代掌门,你代替掌派人下山,可是之前就决定了?”
庄素心摇摇头。
众人都心想:看来那些刺客是冲着欧阳林来的,只是庄素心替他下山,阴差阳错没让那些人得手。
温义康则想:魔教那群家伙,这么大的事,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庄素心死不死,都对崆峒没什么影响;但要是早知道,我大可想办法把欧阳林骗下山,陈兄性子急,又没什么城府,轻易便能……
然后掌派人之位非我莫属……
温义康捏紧了把手,喉头吞咽一下,眼底带着一丝贪婪,又被迅速掩盖。
他只是想想。魔教刺杀失败,欧阳林还活得好好的,之后还会更加警惕,只能等崆峒大比再争夺掌派人的位置。
眼下,该谨言慎行,与这件事撇清干系,而且不能让别人起了疑心细查。
正想拿女儿大喜之日的借口跳过这个话题,日后再议,便听庄素心道:
“刺客意欲刺杀掌派人失败,但我担心,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后手。掌派人足不出户,崆峒内部刺杀谈何容易。刺客多半会想办法,令掌派人下山……”
“代掌门这是何意?”陈可明问。
“我从前来迎接的人口中听说,神拳掌门之女姜泽兰刺杀陈长老,要求掌派人亲自处置。”庄素心缓缓看向姜泽兰。
陈可明猛地转过头。徐生就坐在他身边,连忙也摆出一个孝顺儿子该有的焦急神情。
“您是说,我刺杀陈长老,是想找由头让掌派人下山?”姜泽兰问,“以我的身份,直接见掌派人,他想来也是不会拒绝的。何况刺杀陈长老不知能否成功,若我死了,一切都烟消云散。我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庄素心道:“重点不在刺杀陈长老,而是刺杀掌派人。为了刺杀掌派人,你们才会想办法让他下山,方便出手;为了刺杀掌派人,你们才会对陈长老出手引发混乱——”
“如果崆峒防守不严密,也可以潜入崆峒刺杀,未必得对陈长老出手,刺杀温长老也是一样。”
“掌派人的命才是你们想要的,其他种种举动,不过是为了达成这一目的所使的手段罢了。”
姜泽兰道:“您是说,我与那些刺客一伙,想要取掌派人的性命?掌派人为国效力,其家人皆战死沙场。我少时也多受过他关照,我为何要刺杀他?难道在代掌门眼中,我便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吗?”
尽管她执着于要见掌派人这点属实,但她丝毫不慌张,言之有理,反倒像庄素心犯疑心病了。
“…………”
庄素心沉默了。
这超出了剧本的范围,也超出了庄素心的嘴力。他说话太过一针见血,气人是好手,说服人却不擅长。
眼下众人的眼神就古怪起来……也就是他顶着玄空门掌门的名号,虽然年轻,却是掌门级别的人物。否则早就有人上来反驳他了。就连陈可明和温义康,名义上也得对他毕恭毕敬的。
既然说不过,不如……
他下意识地抬手,但所有人的目光正集中在他身上,摸剑只会被人误解成被姜泽兰说得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