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济慈含着笑捋了捋下颌上的胡须:“缘起时起,缘尽还无。施主,这枚舍利子注定要陪你走一段路。万法皆空,因果不空,而你的历练才刚刚开始---”
浑厚的沉音伴随着笑声回荡在整个天穹之中。
舍利子的光泽在微时的掌中忽深忽浅的闪烁,正当她垂着眸眼若有所思之时,听到动静的傲天快如闪电般出现,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问她:“你、你居然真的请来了济慈真尊......”
这一位可是西天诸佛中最来无影去无踪的存在了。
微时没搭理他,纤细婀娜的娇躯拾级而上,三步并作两步径直回了内室。
砰地一声,将连蹦带跳手舞足蹈的傲天隔绝在门外。
房内并未掌灯,月色的清冷透过窗棂洒了进来,将笼罩在黑暗中的房间增添了些许亮光。
她躺在美人榻上,打了个慵懒的呵欠:“看来阎王大人是看上了我的孟婆府,若是送你,可算我行贿上官之罪?”
话音刚落,隐在暗处的端砚踏着月色走了出来,挺拔如松的身姿,刀削般的线条轮廓刚毅,双臂负在身后。
看他未置一言,微时掀揶揄的眼皮:“你是不是想说,我身为地府的阴官,不该私闯西天?更不该将佛尊带到这里来?”
端砚丢给她一个琥珀色的瓷瓶,随即背过身,唯我独尊的蟒纹在凝亮的月色中莫名多了几分柔和。
是药圣的灵膏妙药。
微时看着他宽阔颀长的背影,轻轻翕河睫羽,肩胛骨处的鞭笞之痛愈发明显。
三界一佛之间有不能违背的铁律,其中,阴界之人若想踏足佛界,必须经受住佛坛上灵鞭之击的考验。
细长的珠帘垂落,也挡住了两人。
微时轻解罗裳,如雪般娇嫩白皙的香肩上一路逶迤往下,是触目惊心的几道瘢痕,外翻的肉痕上还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血。擦药的时候,她连眉头都没皱,凝了道诀来替自己擦药。而端砚为了避嫌,已悄然离开。待她擦完了药,他又无声无息地出现,还顺手点了灯。她就知道,他绝不仅仅是为了送药而来。
微时端出主人之姿态,请他上座。看在他送药的份儿上,她主动道:“关于我的玉牌,我会想办法收集回来的。”
端砚扫了眼浮在茶汤上头的茶叶,淡淡移开视线:“能瞒天过海操控桫椤等人的幕后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我知道。”
微时再抬起眸眼时,染满了冷冷的寒意,“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端砚看着她,清湛幽邃的目光里藏着洞若观火的敏思:“那你可有了对付他们的良策?”
微时把琥珀色的药瓶还给他,顺势而言道:“我从不欠人人情,阎王大人需要我配合什么就请直说吧。”
相对于势单力孤的自己,倒不如找个架海擎天又足智多谋的人合作。
诶?这一场景似乎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哦,是的,上一次合作,是在他的阎王殿,而这次,是在她的闺房之内。
他们似乎都对在自己内设谈合作情有独钟。
端砚站起身,窗棂处的夜色混杂着案台上的青灯,悉数打在他的身上,似乎承载着如山巅湖海般沉甸甸的重量:“你打算何时启程?”
找玉牌之事确实刻不容缓,可是......
“中元节后。”
微时走到他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远眺窗外一片祥和宁静的忘川河。
每年的七月,连接人阴两界的黄泉路上空会幽幽浮动着他们在人界生活的一切片段,勾起阴灵们的七情六欲。紧接着阴门关大开,阴灵们就会趁此机会倾巢而出,回到召唤自己的地方,再见一眼在世的、骨肉相连的至亲。
然而,每到中元节那日,整个地府和阴域都在严阵以待。
彼时,耀目的银月会被雾障遮蔽,阴兵们的术法和灵力也相对减弱,万籁俱寂,一切邪念都在蠢蠢欲动。
都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既有七情六欲,那便有舍不得。既有舍不得,那便有反抗之心。为了避免扰乱两界秩序,阴兵们会在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及时出现,将阴灵带回。而她作为曾经黄泉路的掌权人,中元节前后,便是片刻也不能松懈!而阴域在她手中这么多年,确实至今未出过任何大状况。
这时,窗棂处飞进来一只流萤,扑扇的羽翼闪出碧青色的亮光。微时微微摊开手掌,流萤便落进了她的掌心里:“这么多年,习惯了。”
端砚知晓她是何意,不得不说,她还真是冰雪聪明,懂得审时度势,示弱却不是弱。
思忖片刻,道:“这次的中元节,从黄泉路出去的阴灵依旧由你来管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