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悰莹莹润泽的瞳仁稍有动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木秋萌见他心有不甘的神情,定是未能给父皇请安而郁闷万分,下一步便是会满心期待地请求她带他入殿,可是,她万万不能答应他。
雁狄他此刻就算苏醒过来,也是一副精神恍惚六亲不认的面貌,如何能让雁悰见到这副摧毁他内心对自己父皇葵藿倾阳般的尊崇之态?她便轻微弯身上手整理了一番他身上那件莫名合体的衫之高领,口中夹杂着些许劝慰之意道:“悰儿既唤知音娘娘为母妃,那定然是知道,母妃是千万叮嘱了悰儿不得踏足世安宫的,悰儿若今日乖乖回去,那我便答应悰儿,不告诉你母妃你偷溜进来的事。”
雁悰一听知音的名字,神色间骤然增了惧怕之意,他认真打探着木秋萌的双眸,但她只是含了一抹无甚意义的微笑,什么也看不出来,大抵是无从转圜的,便只好妥协着顺应了木秋萌的提议。
“怎么?知音母妃很凶么?在我记忆里,她可不是这样令人听了畏缩之人呢!”
木秋萌打量着雁悰的小表情,不禁开起他的玩笑来,却没想到遭到了雁悰直言相告:“不瞒阿姐母妃待我十分严厉,总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倒是绪娘娘待我极好母妃说不是我命硬而是我亲母后自己的错……”
眼前的小儿提及自己从未谋面的母后,便少了那凌厉的傲气,眼巴巴盯着远处方愈生正放一名名侍女入殿,并将殿门掩实,不过只是个思念母后的孩子,自幼又没能得到父亲的爱护,不得不自己隐忍着相思与委屈,又小心翼翼,生怕惹着抚养自己的娘娘埋怨。
但木秋萌明白知音所为,她不过是最大限度地接受了这个原不属于她的,还是憎恶之人的遗子。
从前在世安宫的时候,知音与她说过,她有一个亲生弟弟,为了一名换作雪茶的女郎,不顾家人反对便入宫当了画师。
原本大好前途的少年,只能沉淀于寂寂深宫之内,雪茶做了皇后之后,他便只得心灰意冷,终于雪茶死了,他也不顾一切,自焚随她去了。
她明白前些年如意馆凭空消失的事情,不过是宣皖借了妖力,来了结自己孤苦无路一生的方法罢了。
知音她能做的,不过就是接受这个孩子,他要的爱,绪蕤颜既能帮她给足,她也内心安然。
“知音母妃不过是不想让悰儿受着宫中流言的纷扰,不怪罪于自己罢了……知音母妃待你严厉,是想让你争气,你父皇无心后宫,唯有你这一子,自然是想让你能丰满羽翼,担得起重任。”
木秋萌只好为知音辩解开来,可雁悰却对她之前的言语不舍追问起来:“阿姐与母妃既然相识,那自然也知道母后为人,能否告知悰儿,母后她,是位怎样的女子?”
是位怎样的女子么?
她这一生所见之人,就数这三位的眼神最为相似,雁猗,符满,雪茶。
果真雁狄所欣赏之人,都有相似之处。
睡凤般美丽的眼形内,嵌入了两颗琉璃般的眼珠子,把原本妩媚的神色冲淡得恰到好处。
那是双危险的眼眸,能够隐藏住内心所有的贪欲与腌臢,雪茶用它们,骗得她曾觉得羞辱万分。
她带给她的背叛与别离,都是那样的出人意料,来不及原谅,亦来不及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