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俩老人,帮帮忙”
“哎,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难办。本就是大旱之年,河神移位,水族不宁,我那条舢板也抛在岸上大半年了,下不下的了水都不好说。”
老李抽了口烟继续说道
“再说你这闺女,就算是真入了河又去什么地方寻她?浅的地方已然裂了纹,有水的地方哪里不是深潭暗涌?我这身子板禁不起折腾咯”
“我说老李啊,给人家老两口寻个闺女就这么难?”
“哎,不是这回事,不是这回事。”
老太太眼看着老李一再的推脱,本就愁容满面,这一会更是皱纹紧凑,沟壑纵横,一股昏黄的泪涌了出来,在岁月的沟壑里激泳奔流,抽泣声愈发大了,终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啕。
“我给您跪下啦,您行行好,行行好,救救俺妞啊”
“哎呀,这是,这是折我寿,老姐姐,老姐姐,快起来,我接,我接了。您快起快起”
奔涌而出的情感又怎么能堵的住,老人的嚎啕声中夹杂着对老李的感谢和对闺女的悔恨。时间这个蓄水池过于不引人注目,倾泻之时,人们才意识到,滔滔洪水带走的不只是岁月的痕迹,还有用尽一生去维持的防御,至此,一泻千里。
老太太,在这个橘红色的夏日完成了生命最后的倾诉,归家不久便去了。
此时的老李还不知道前路如何,只晓得找到女尸赚一笔钱。十二年后的老李回望一生时,才意识到,一切既有定数,老太太的点点泪痕是那么沉重,牵引着老李走上了那条天命之路,而那个命中注定的人已等候许久。
不消几日,老李来到河边,黑漆黑棚的舢板早已整备完成。
这条船是老李从渡河的手里买来的,本就是破船一条,这些年老李修修补补倒也不耽误用,捞个死尸嘛,又用得什么好物件。
半路出家的老李对繁杂的规矩既不知也不惧,只消每次出船之时,在船头上点一盏灯,作个阴阳两间的引路灯。后来买了个手电筒,油灯也就收了起来,如此看来,这所谓的引路灯还是在阳间的用处大一些。
老李看着龟裂的河床,不由得想到了老太太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
这些天来老李总是心有余悸“亏得老家伙回家死的”。
眼看着小船暂时没啥用处,老李索性找了个凹岸走了下去,踩过了浅滩的枯草来到了河床上。平常年份里,面筋一般筋条的滩涂实在干的像晒焦的牛粪。热浪滚起层层沙尘,老李不由得舔了舔同样龟裂的嘴唇。
根据老人的描述,这一片是他闺女最后被人看到的地方。随然时至今日老李依然不相信这老家伙,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线索,只能沿着道道裂痕循河而上。
老李踢了踢露出半截的龟壳,一只干尸龟从灰尘里露了出来。
“唉,这叫什么天啊,就算真有这么一个女子,也早就晒成干了”
老李搓脚把死龟壳踢远,目光循着龟壳蹦蹦跳跳的远去,只感觉一片星光点点,远处的枯草堆里有什么东西白的晃眼。
“怕不是常年藏在河底的宝贝”老李心里嘟囔着朝着枯草堆走去。
而草堆里骇人的一幕,让这个常年在河里水里摸爬滚打的汉子几近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