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晚听了有些愧疚,趁势又要下跪赔罪:“是我的错,该罚,光想着不要打扰太后午睡,这倒好,反而让您老人家劳碌了。”
太后微笑着扶道:“罢了,谁让老身没有女儿,就指望你给我解闷呢。”
习静从外屋漫书手里接过盘子,端着切的刚好食用大小的果子走了进来,上面水果上还插了纯银小叉子,她边走边说:“太后惦记着娘子要来,连午睡都免了,老奴劝了也不顶用。”
应晚心头如微风拂过,轻柔而温暖,拽了太后的袖子撒娇道:“我一进这暖阁,香气扑鼻,感觉全身暖洋洋的,还以为是过夏天了,难不成是您老人家想我想的太热烈。”
太后放下手边鎏金珐琅花鸟手炉,拉着应晚的手笑的合不拢嘴:“就你小蹄子敢调侃老身。”
应晚看太后高兴的样子,就挑起手边刚送进来的果子递了过去。
一老一少,谈的甚是开心。应晚在不经意间看到漫书在门口不时往里张望,看到自己朝这边看来,故意挤了一下眼睛。应晚才想起午间和漫书的约定。
应晚愣了愣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在应对太后语言上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太后往外瞧了瞧,复又拿起手边的花鸟手炉,一边拨着上面的小蒂子,一边吩咐习静:“叫小厨房摆餐吧,许是今日用餐早了些,老身有些饿了。”
习静应诺着去了。应晚心里越发着急,如若说去观刑,太后是决议不肯的,本想着找个理由早点谢恩了,就不用告诉实情了,不曾想太后要摆餐,这一耽搁还指不定到几时呢。
习静倒是速度快,不几时,一应儿准备全了,应晚恭恭敬敬的站在边上,捡了太后爱吃的放到盘中,甚是周到。太后夹了几口,也就放下了筷子,应晚从丫头手中接过净手巾,赶紧递了过来。太后擦完慢慢站了,背过身向暖阁走去:“老身乏了,跪安吧。”
因是背了身,应晚看不到太后的表情,不免有些忐忑,犹疑了片刻仍未动弹。
太后转过脸不觉笑道:“今日老身乏了,你与漫书玩儿一会儿就出宫去吧。”
应晚和漫书对视一眼,连忙谢了恩向外走来。习静后脚跟了过来,笑道:“娘子慢些,太后还有几句话让我告诉漫书姑娘。”
漫书听了连忙行礼:“麽麽请讲。”
习静麽麽带了几分严肃,转向漫书嘱咐道:“因着娘子和你关系近些,你又在太后身边贴身伺候,才允了你和娘子胡闹些,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你们去了,只可远远的看,不可露了身份,被人抓了把柄。回来后,仔细伺候太后,不然少不了板子的。”
漫书惊愕,心下明白他俩儿的小心思早已被太后识破,赶紧谢恩道:“谢谢麽麽提点,谢谢太后恩准,奴婢知道了,奴婢定当保护好应晚娘子,不被人看见。”
习静听了,才点点头转身向门边侧了侧,让二人出来。
应晚二人赶到时,时辰已经晚了,公公丫鬟婆子受了命令,站了一院子观刑。
二人见没人注意,悄悄躲在了一处石头后面。从石缝看去,只看见一名被剥了外服的女子,披头散发趴在凳子上,哭喊声连连:“奴婢是冤枉的,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还敢谋害皇嗣,饶命啊,公公饶命啊。”
一名拿着板子的小公公犹豫了一下,看向旁边的主事太监,主事太监冷哼了一下,瞪了一下小公公,转而走到凳子对面,冷笑着尖声尖气道:“你冤枉?你家主子知道你的行径后,都被气的晕倒了好几次,这会子太医们还在轮流值守呢。你冤枉,你家主子怎么不替你说话,还被气成这样,你说谁信?”
转而踢了一脚刚刚犹豫的小公公:“就你有同情心,小心当你的差吧。”小公公连忙将板子向宫女身上打去,仿佛力道又重了几分。惨叫声不绝于耳。
眼看着宫女的呼叫声越来越弱,应晚听了于心不忍,忍不住闭了眼睛。
被当众剥去外服已是重刑中的重刑,这一下下的板子下去,再厚的皮都要打穿了,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应晚的心底仿佛被一口嗡嗡巨响的大钟捂上了,声音大的心尖都在颤动,但挣又挣不开,逃又逃不掉,她从来没见过这种血肉模糊的场景,她感觉她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
漫书回过脸,看到面色异常的应晚,有些怕了,赶紧领着她的手,和常心扶了从侧门溜出去。
漫书扶着瑟瑟发抖的应晚坐到了一处幽闭的小道上,漫书张开手臂搂着、抚摸着她,应晚才稍微镇定了一点,像是对着自己,又像是对着漫书喃喃道:“是什么样子的大罪,一定要往死里打。”
应晚和漫书走后不久,习静替太后添上一壶香片放在小几上:“老奴瞧着太后本是不想让娘子去看那血腥场面的,不仅为着不是宫内人这一层,也为着保护娘子不受刺激,太后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
太后从床榻上坐起身子,坐到桌前的兀子上,才缓缓道:“本想着宫外女子不适宜到处走动,才动了挡着的心思,今儿她一来,看她心不在焉的,想着就为此事,罢了,姑娘大了,是该见见世面了,如果连这点血腥她都见不得,岂不是辜负了我培养她这些年。”
习静拿起桌上的桂花油,替太后篦着头发:“是这个理,我记得那一年也是这样一个春天,连翘花开的黄油油的,太后娘家姐姐来给您请安,说起了这个民间可怜又懂事的奇女子,母亲早逝,前些年父亲又在平定山贼中不幸牺牲,小小年岁就失去了双亲,却知书达理,不仅帮助姨娘把家打理的有条不紊,让那个乱了的家没出一星差错,这就罢了,还知道规劝姨娘善待寡嫂,是个明事理的,太后这才让她不时进宫伺候,当亲闺女待着。”
太后闭着眼睛,唇边含了一抹微笑道:“是了,也不枉我培养一场,为了咱们的路好走一点。”
习静忙着应和道:“这孩子乖巧,太后栽培她也是她的福气了。只是漫书姑娘...”
见太后没有吭声,习静才大着胆子继续道:“漫书姑娘好是好,在宫内也是数一数二的机灵,可惜就是欲望重了些,怕是和娘子待久了,会沾染些不好的东西。”
太后依旧闭着眼,没有说话,只享受着习静的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