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四十不惑，可现在到了不惑之年的沐枫，反而开始迷茫困惑起来。一次次的名落孙山，也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

可沐枫又不敢细想，毕竟人生能有几个十年，而自己大半生的时光都耗在了科举之中。现在沐枫除了科举，他的整个人生已经一无所有。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沐枫到现在依旧还没娶妻生子，他不想拖累妻儿，也不想被妻儿拖累。

父母开始后悔当初生下了自己这个不孝子，当年含辛茹苦养育他，现在换来的却是无尽地争吵。

在他们眼中自己的人生明明还有那么多种选择，为什么非要入仕为官？当然父母也会在暗地里偷偷抹泪，为沐枫的执拗伤心欲绝。

都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沐枫也无数次想要回头，可自己身后有的只是一眼望不到底的万丈深渊。于是沐枫决定孤注一掷，告别了父母，一路奔波来到国都天赐。

之前自己去天赐参加科举时，就见到了许多在那里定居的考生，而现在沐枫也要去加入他们。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或许在天子脚下自己会获得一些有关科举的小道消息。

果不其然，沐枫很快就在这里遇见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求学之人。原来自己从不孤单，沐枫甚至有些后悔现在才来天赐。

很快沐枫就发现大家的经历都大差不差，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在这群人中沐枫的年龄并不算很大，当然他的天赋也不算最好，原来自己也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

沐枫还遇见了几位满头白发的学子，他多少有些不忿：那些老家伙为何还不放弃？就算他们金榜题名，恐怕也再没精力入朝为官，而且还会挤占大家的名额。

很快沐枫身上带着的盘缠也快要用完，估计过段时间他就要去城中谋点事做。

听住隔壁的老李说东城有人要招陪读的先生，而西城也有几个商铺正好缺几个账房先生。机不可失，自己或许可以去试试。

再后来父母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他们的身体也大不如前，沐枫与他们的关系也终于有所缓和。

他们开始害怕，害怕有一天会老得再无法帮沐枫照看那个根本不会降生的小孩。

一眨眼，浑浑噩噩又是几个十年过去。沐枫的鬓角已染上了白霜，而父母也早就在遗憾中痛苦离世。自己没能在他们身前尽孝，甚至都没来得及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他们生养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呢？或许自己是他们上辈子种下的孽缘吧。

多年前自己曾教授的学生有些都已金榜题名，自己却依旧止步不前。周遭也再没几人比自己年龄大了吧，也真亏自己能坚持这么些年。

听说最近国主突然恶疾殡天，所以今年的科举取消了。唉，真是太可惜了，今年自己的状态明明那么好。

什么？今年因为没有新君即位，科举依旧没有恢复，看来一年的苦读又要白废了。

太好了！今天国主总算即位。一年又一年，明年自己总算能够参加科举。

听说前段时间国主继位后，好像杀了很多人。真是天助我也，那些空下的位置不正是为自己准备的嘛。不过现在自己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希望能撑到明年科举。

“喔喔喔……”鸡鸣声从窗外传来，而沐枫也在此刻从梦中醒来。

沐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一时还没完全从梦中清醒过来。

昨晚真是做了个奇怪的梦，一定是最近临考压力太大，自己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把沐爷爷与隔壁那个老先生的过往经历融入到了梦中。

沐爷爷临终前曾后悔在年轻时太过热衷于考取功名，等年纪大了就再没出去闯荡的勇气与心气。终其一生都被困在了青石城，连国都天赐都未曾去过一次。

沐爷爷还说若有来世，他想要做一片游云，四海为家、无拘无束，他要把整个世界都好好逛上一遍。

也就在此时，门外发生一阵骚乱，听说昨夜有个学子老死了。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沐枫昨夜梦到的那位老先生。沐枫凭借自己敏捷的身手很快挤进人群，见到了老先生最后一面。

老先生面带微笑，在睡梦中安详死去。或许他在最后的那个梦里，梦到了自己金榜题名，梦到了自己骑着高头大马荣归故里。

在那个梦里，父母依旧为他感到自豪，而他依旧是乡里乡亲羡慕的对象。

沐枫叹了口气：这样的人生意义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