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又望向了身边的沐枫，他有些惊讶沐枫到现在都没解开自己在他身上设下的封灵禁制。

一开始的时候，沐枫还会因封灵禁制的存在而感到非常煎熬，不过到了后面他就渐渐淡忘了此事。毕竟现在沐枫身处于凡尘，只要你循规蹈矩地活着，哪还会用得着灵力。

沐枫念随心动，禁制随即破除。他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经历，短短三个月他就经历了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想想也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沐枫给离歌说起了那位在会试前晚老死的老先生，以及他做的那个离奇的梦。这件事对沐枫的触动还是很大，他想到了沐爷爷，想到了王敬，想到了这段时间他所遇到过的每一个人。

沐枫有些忧伤：“那位老先生人生的意义究竟何在？人活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若说是为经历这世间的美好，可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都在如此艰难的活着。”

离歌很是无奈：“大家只是单纯地活着就已经很吃力了，哪还会有什么意义。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才华被埋没、郁郁不得志，这才是大多数人最真实的人生写照。”

说到这，离歌突然嗤笑了一声:“说起意义，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关于修灵者的笑话。有位修灵者为了活得更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其一生都在山洞里打坐修灵。最后他也终于得偿所愿，比同灵境的所有修灵者都活得更久。直到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才终于顿悟：自己一生都被心中的执念囚禁在这山洞中，像他这样的人生究竟又有什么意义。”

离歌转头看向沐枫：“你来天赐也已三个多月，现在对天赐又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国都天赐作为南域凡尘众多都城中最为耀眼的存在，沐枫初至此地的确会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意识到，这天赐城虽较青石城大了数十上百倍，本质上却也只是青石城的翻版。

这里虽比青石城繁荣了无数倍，但规矩也远比青石城更多，也更加地不自由。沐枫有时也会困惑，国都天赐究竟有何魔力，竟能让这座囚牢般的都城吸引无数年轻人趋之若鹜？

相比于青石城，这里更少了一种市井小民的烟火气。若是让他选择一个地方安度余生，天赐城肯定不是自己的第一选择。

沐枫心中思绪翻涌，万千感慨最终汇聚成言：“这座古老的都城很年轻呢，到处都是年轻人的身影。”

离歌有些意外，沐枫的这一视角很是独特。他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这里竞争太大，年纪大一点的人很多都被淘汰了吧。毕竟这里比其他地方更繁华，也能比其他地方挣到更多的金钱，自然就会有竞争。当然这里的花销也更大，不过若是他们省吃俭用，几年后等他们感到身心俱疲时，就可以拿着这笔钱回去来时的地方，在那里娶妻生子，安稳度日。等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人，那群年轻人又会再次来到天赐，再一次重复他们父母之前的人生。”

沐枫若有所思：“十天前我或许会觉得这样还不错，不过现在我的想法又有了一点改变。你听过那个放羊孩子的故事吗？”

“愿闻其详。”

“有人问路边放羊的牧童，他长大后要做什么？牧童说他长大后要盖座房子，要娶妻生子，还要让自己的孩子继续放羊、盖房、娶妻生子……就这样一代又一代重复上一辈人的无限轮回。你有没有觉得故事里那个牧童的人生与城里的那群人很像？”

“以前的我或许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太过枯燥乏味，直到我听一位远行的旅人讲了一个叫做三月虫的故事，另一个关于无限轮回的故事。”

“那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在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那里有一种叫做三月虫的生灵。它们不是三月出生的虫子，而是一种寿命只有三个月的虫子。四季有轮回，但对它们而言实在太过遥远。春夏秋冬，它们最多也只会存活在两季。”

“然后呢？”

“最幸福的要数在春末夏初出生的三月虫，它们的整个一生都生活在绿意盎然中。运气最不好的是那群在初冬出生的三月虫，它们的一生就只会是无尽萧条的严寒。你知道更糟糕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它们不像我们可以用纸笔记下更遥远的历史，只能在耳濡目染中学会父辈们曾经的生活方式。不过每一季节的情况都有所不同，它们辛辛苦苦从父辈学到的经验反倒让它们受尽了苦头。三月虫就这样无比痛苦地度过了一代又一代。”

沐枫被离歌讲述的那个关于三月虫的故事触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若说放羊的孩子是被命运操纵，而三月虫则完全是被命运愚弄。若说塔下的那群人像那放羊的孩子，离歌故事里的三月虫倒有点像是云汐的国民。

那群高高在上的金发贵族就是生活在整个盛夏里的三月虫，而其余人则就不那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