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嘴馋。”秦晴看她来了兴致，赶紧打断。她们手上已经有了一对比脸大的烧饼，一盒米果子，再来一杯饮料是极限了，哪里吃得下那么多。

“我们吃完就过去吧，还有半个小时。把这些都扫光光之后你要是还饿我们再去买吧。”对待冯箬，秦晴有非一般的耐心，换了旁人她会觉得麻烦的事情，在冯箬这儿她通常都愿意做。

今晚馆内的观众尤其多。李程在学校里有一个粉丝，堪称明星站姐，是他个人的超级粉头。只要李程参加什么活动，她都能第一手搞到消息，然后把消息送出去。不少跟她同担的“姐妹”，不论男女都会找她的皮套号“程程程”看李程的动向。但她做得很小心，像今晚这种校级比赛，她会直接转发校园公众号推文，放的日常物料也是各种意想不到的角度的拍摄，以至于李程在得知她的存在之后留心了许久都没有发现真人是谁。只知道当时准备院内活动的时候他被拍了一张照片，当天晚上除了自己几个好兄弟以及学院的老师之外，在场眼生的全是女生。

皮套号的顶置消息，是她写的一段话：我只是欣赏一朵花，一朵能成为树的花。我不会做任何伤害花的事。我想看花长成树，也不能容忍别人去折花。我希望花在看我看花的时候，能够不要排斥或者害怕我，因为我只是欣赏一朵花。

挣扎无果之后，李程给她私信了一条消息。对于里面提到的事情，她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

“程程程”打败了后面诸多竞争皮套号或是假冒号，放出物料的准确度也颇有唯一官方账号的意味。粉丝人数从一开始的十几人暴涨到如今的九万多人，比在校生人数都要多。直至今日，“程程程”也一直更新着。

何晨曾经调侃过，往后若是李程被哪个星探挖了，一定要找这个皮套号做李程的经纪人或是真站姐。

“嗯哼，更新了。”冯箬看着手机，脸上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仿佛这句话都早有准备。

“什么？小说吗？”秦晴咽下一口烧饼，薄脆的中心她都吃完了，剩下的边边她实在有些吃不动了。

“你看。”冯箬举起手机，是一张偷拍的图片。

图片里男人的五官有些模糊，被放在偌大的观众席座椅背景下，可以看出来是拉大了数十倍拍的，并且拍得很仓促，但秦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谁。

“这是？”她有些不解。

“程程程。”冯箬收起手机放到胸前，将图片再次仔细放大，屏幕往右边滑动。

“程……程程？”

“嗨呀，就是李程的站姐号。”

“他还有站姐啊，哈。”秦晴笑起来，脸上的每个五官都开始勉强。

“你才知道，他可是我们学校的一哥。还有星探找过‘程程程’要合作，以为就是本人，结果被一口回绝了。”对于这些逸闻趣事，冯箬灵通得信手拈来。

“那是谁在办这个号？”秦晴有了很大的兴致，连声调都变高了很多。

“不知道。但是就从这人弄得到监控画面来说，我觉得是校长亲女儿。”冯箬熄掉屏幕，说得头头是道。

“……”

“给我整无语了。”她就多余问。

“说不定嘛姐姐，这个号可是什么都不图的。你看人家写的这个顶置消息，同担女看了痛哭流涕啊，这才叫做纯爱好吗？！”冯箬边说边摆起手，祈祷状的手势和发亮的眼睛让她此刻像古典油画里的修女。秦晴不追星，也能感受到她的虔诚，一种不严肃的崇拜。

“你是什么时候也成了李程的迷妹了？”她笑笑问道，语气里带些调侃。

“切！我才不是他迷妹。”

“我是你迷妹，别搞错对象。”

“走吧姐姐，今晚一定会很好看的。”冯箬调皮地做了个wink，脸上掩盖不住地开心。

馆内的人流量比平常多了数倍，保安大叔显然有些不太适应这种情况。等秦晴她们到了的时候，视野好些的地方都已经被坐满了。两人只得找了一个犄角疙瘩坐下来。

“开始了，开始了！”两人刚坐下，哨声就在馆内响起，来得刚刚好，冯箬忍不住叫起来。

“好多人啊。”秦晴看着馆内满场的人，像一颗颗摆放整齐的七彩棋子。窜动的人头，喧闹的人声以及动感的音乐构成完整的观赛图。她不讨厌人多，热闹的氛围会让她更加自如。

比赛开始——

李程站的是前锋位。球被中锋狠狠地拍下来，落在他的左手侧，不出意外地打了一个快攻，先取得了两分。进球后喝彩声一片，场子算是正式热起来了。

秦晴被比赛吸引了进去，视野跟着球在快速转移。虽然位置有些偏僻，但也能看到场上的全貌。除了前两排一群光膀子的男生有一两个在吸烟之外，没有什么是让她觉得不舒服的。一旁的冯箬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的心思并不在这儿，今晚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太牛了这哥们，第一节全队的分都是他拿的吧？”

“几比几了？”

“12比9，9分都是他的！还长这么帅，真离谱了。”

“真刺激，上来就这么猛。”

旁边的几个男生，热烈讨论起来，脸上除了艳羡，更多的是认可，甚至是崇拜。

女生的声音自然也不少。今晚的观众，超过一半都是“程程程”账号的铁杆粉丝。

“好帅啊！救命啊！”

“真正的双开门冰箱，妈呀！”

“他投篮好准啊，真的巨C。”

秦晴听着这些赞美的话，忍不住偷偷笑起来，然而脸上很快就回归了平静。她也经常犯花痴，所以对一旁的女生们感同身受。但是如果对象是李程，她却没有这样的冲动。她始终觉得他是危险的，像个定时炸弹，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她郁结，她明白自己只掌握了部分的事实，没有办法对他下判断。

当初听到许采婕说李程像个小孩一般心性的时候，她便下意识想要反驳什么。强烈的预感在保护着她，为了防止遭受不必要的伤害，她早早地把他划定为“耀眼的麻烦”。

“姐姐，我们换个位置吧。”领座的冯箬开口，她往某个方向看过去，像是锁定了某个目标。

顺着冯箬的视线，秦晴注意到那是选手亲友位的区域。

所谓的“选手亲友位”，就是离赛场最近的那一面观众席的第一、第二、第三排。像这种校园赛事，一般替补席位置都默认为观众席的第一排。能够跟其直接交流谈话的二三排，或者本身的一排位，就是“选手亲友位”。在大学的篮球赛中，女友或者男友总是会坐一排二排位，朋友或者家人则默认二排三排位。

李程队内的亲友位，有三个连着的位置是空的，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没放任何东西，两边都放了一个包。那个白色的包上面有个蓝色的小挂饰，冯箬在“程程程”发出的图片里面看到过，一眼认出来那是李程的包。

“你是说那儿吗？”秦晴指出那三个空位来。

“是呀。”冯箬拿起秦晴的小背包，将她的手机也放了进去。

“放了东西，有人的。”秦晴扶了扶眼镜，认出来那是李程的包。因为她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但是从外观上看，李程的要更新一些。

“我知道，故意留出来的嘛。”冯箬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起了身，身上还背着秦晴的另一个包，一个小小的帆布挎包，看起来有些童趣，是秦晴最喜欢的小侄女送给她的。

“走啦姐姐。”

“哎，你把包还我。”

秦晴几乎是追着冯箬过来的，小跑了一路她有些喘。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在刚刚说的亲友位上了。

“你，就这么……把他包，扔开了？”她看着冯箬一旁的黑白两包，再看看场上正在飞驰的李程，恨不得立刻逃走。

第二节是比赛的关键时刻，选手基本都进入了状态，身体机能被彻底唤醒，对抗会更加激烈。

“好，现在裁判这边给了一个官方暂停。”哨声响起，解说便说明道。主席台的裁判举起暂停圆牌，裁判随即吹哨，第二节开局3分钟，比赛暂停了。

“都回来。”教练在场边喊道。

糟糕，要赶紧走了。

秦晴坐的位置就是李程包放的位置，冯箬拎起他的包就给她留出来这个位置，没有任何让她选择的机会。秦晴想拿回小挎包然后离开，但冯箬在跟她打太极。就在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场上的18号和66号起了争执，裁判没有及时吹哨，教练在场边喊了起来，混乱的局面一下子将她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由于裁判需要协商刚刚的犯规，便给出了官方暂停。两支队伍都被教练喊下场休息总结，她看着他的步伐越来越近，心跳不自觉快起来。

不知道是天意或是巧合，秦晴的位置往上大概七八排，许采婕就坐在那儿。

从刚刚秦晴快步追着冯箬下楼梯的时候她便一眼注意到了她。

冯箬将包拎起来堆在一起的时候，许采婕可以说被震惊到了。她其实早早就看到了那个位置，只不过她没想到秦晴这么直接，会让冯箬这么干。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看着李程抬头瞬间，许采婕的心跳像是漏掉了一拍。她喜欢他，在很久很久之前。每一次他的抬眸，都足以让她驻足。

直到今晚的夜色模糊得不成样子。她看见打开“程程程”的主页，看最新发布的照片。几十张的场上动图中，有一张李程喝水的静态图赫然在目。照片中他侧向身体喝着水，微微抬头，目光的方向，穿白色衣服的女子在低头看手机，一旁还有一个女生笑着看着她。图片里的李程看起来再正常不过，若是解释单纯的喝水谁也没有办法反驳。但是许采婕是知道的，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动作，她也有过。那个低头的女生，许采婕不会不认得也不会认错，那是她曾经以为的最好的朋友。

黑夜吞并清醒，李程的眼神在她的脑海里轮番上演，那些她曾经以为的“郞有情”的瞬间突然变得缥缈又虚幻。她想起来李程那么热切地跟她打招呼，想起来他说过的暧昧不清的话，她不敢回想他的眼神，是否像今晚一样在偷瞄着某个人。

手机的电量开始告急，她趁着关机之前找出秦晴的微信，将她的朋友圈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翻开聊天记录，翻看自己跟秦晴坦白，已经喜欢上了李程的聊天记录。文字里的秦晴很是惊讶却也没有过多的评价。

许采婕记得自己这么坦诚的初衷，她就是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还是在那件该死的事情之后发生。如今她甚至没有身份去质问她。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浸湿了枕边。

她是个被诈骗的工具。友情和爱情，原来从来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