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梁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养的不似个女儿。
爬房揭瓦,掘土捏人,便是夏安平时玩惯了的戏码,今天小妮子开了怀,当然就要整点不寻常的花样。烟花看腻了,她吵嚷着要行圊,女儿去得不远,夫妻俩刚挽上腕子,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体己话儿,长街上竟起了一片喧闹,夏梁生怕女儿身子有异,他挽着妻子便往人群里进。直快到里头,人群却从中分开条路,夏安跨在一条黑毛细犬背上,嘴里直叫着“回去!回去!”那黑犬却有自己的想法,负着她便往人群外冲,身后是花色或黄或白的野狗穷追不舍。街上行人如织,野狗自人脚下钻出,夏梁夫妻却追不上,只远远的瞧见那黑犬负着女儿,不声不响的向前疾驰,姿势迅猛,腿脚轻灵不足道,女儿诶诶的叫着喊它跑错了路,一人一犬,就这么扎进了桥底下。
待得夫妻俩到了岸边,赶跑了狗,船夫递了绳子,捞了女儿和狗,夏安衣衫湿了,祭典自是没得逛,黑犬一个激灵,打了她一身的水。她气的直哆嗦,扑上去抱着狗耳朵,龇牙咧嘴的叫:“我教你回去,你偏不听!你怕甚么!你这懦夫!你这懦狗!若在爹爹军中,他是必砍了你狗头以正军法的!”
原来夏安行了圊,心满意足的打墙边出来,迎面正撞见那黄白群狗,与这黑犬争抢些剩菜剩饭,群狗势众,这黑犬自是不敌,却也扑咬着不让寸骨,尖牙咬到了身上,它喉里只传来低低的呜咽声,嘶鸣着咬着嘴里的骨头。
夏安看不过去,催起了父亲教的拳法,不伦不类的,对着领头黄狗的下巴就是一脚。她正准备好好松松筋骨,那黑犬却转了性儿,吐了骨头,咬着她的裤脚便往外拖,见黑犬咬着她的裤脚,朝背上“呜呜“地仰着头,她“哈哈哈”大笑三声:“好兄弟!今日你我并肩作战,便要杀它个片甲......鸡犬不留!”
她翻身上了狗:“黑将军,冲哇!”
然后就有了落水狗。
夏梁听了,只是叹气,夏夫人屏着气,把眼睛睁的大大的,嘴角使劲儿的向下压,这会儿她要是再笑出来,做女儿的也太可怜了。
她摸出帕子来,轻轻的擦着女儿的脸,柔声安慰着女儿:“那野物尖嘴利牙的,便不比你身边儿的少爷小姐,你这年纪,又怎么是那猫儿狗儿的对手,若是抓了咬了,只怕是又要喝上几天苦药。”
黑犬“喔喔”的轻吠,以示赞同。
她又轻轻抚着狗头,那黑犬抬起头来,舌头轻蹭着她的手心,转头用脑袋顶顶夏安。夏夫人喜欢这黑犬伶俐,转头对女儿轻笑到:“这狗儿伶俐,肯带着你跑,也算忠心,你若是平日闲了,便带它上家去,一人一狗也好做个伴儿吧。”
夏梁想了想,从此便是一人一狗天天上了房顶子,他只是叹气。
夏安却另有别的心思,在她心眼儿里,有谋无勇算不得本事,便是要向爹爹那样,谁来欺辱她,爹爹就能老拳打上去,那才是好的。她揪起了细犬的塌耳朵,塌着小嘴儿:“你!明日开始,随我学武!练不好,敲你狗头!”
黑毛儿细犬呜呜的低了头,它好似是怕极了。
夏梁绷不住了,他轻咳了一声:“我便带它到军中去吧,胡蛮的功夫轻巧,狗儿耳朵灵,遇人便吠,却是极好的哨探。”
于是三人,一狗,乘着夜色一同回了府。
夏安的身子初愈,又稀里糊涂闹了一晚上,此刻正被爹爹抱着,伏在爹爹肩头睡得正香,她轻轻打着鼾,夏梁想揉揉女儿的小脑瓜,他是真舍不得啊,手还没放到头上,夏安的小巴掌“噗”的一声就拍在他脸上,她轻轻的呓语:“爹爹,胡子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