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山脉间吞吐出磅礴的雾气,身着灰甲的兵士们手握林立枪戟,正穿行于这片大雾之中。
他们是离州大军的先锋部队,此去远征羌兰古城,探查地势,扫清胡马哨探,方便身后的十万兵马长驱直入,便是其职责所在。刘正刚自前日引兵出征,只带了自家的三千精锐兵士,和夏梁交付与他的百余名明眼尖探,他深知此时军中粮草并不充裕,若要行攻城之举,此战非得速战速决。好在路上并未遭遇大股的敌军,只由骑兵捉了几名胡蛮探子,待到钻进这连绵的群山之中,便已是出了离州地界,沿途留下记号标示,他引着这支轻装部队一日奔袭出百余里去,此时已是第二天的晌午,前面的尖探传来消息,再有四五里地,便能走出这山脉,远远望到那胡地的边塞城墙了。刘正刚心头稍微松快了些,他勒了马,传令兵士们原地休整,只待大军赶来,他这支先锋军再去做最后的突击。
兵士们在溪涧中寻了石块,各自歇下,刘正刚翻身下马,从腰间摸出酒葫芦来,往嘴里灌了几口,朝兵士中凑了去。
“你们几个,咋样,跑出练场来,腿脚可还吃得上力?”
几个年岁小些的兵士正围坐着扯皮,自家将军来了,倒也不见害怕。他们晓得刘正刚人是粗犷些,平日操练着,骂起来就属他嗓门儿大,下了校场,他却是个顶好的性儿,乐意跟手下的兵吹牛打屁的。一个十七八岁,长得虎头虎脑的小兵,这会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冲着刘正刚嘿嘿的乐:“俺们在家山路就走惯了,这几步路,不碍事,将军要能赏口酒喝,攻城的时候,俺就得是第一个爬上去的嘞!”
刘正刚咧着嘴,扔过酒葫芦去:“你若是能登得城去,这仗打完,来我身边当副将。若登不上去,我扔你到王老头那儿烧灶火。”
一众兵士哄然大笑。
小兵咕咚咕咚地灌了口酒,抬手抹了下嘴:“将军,要是我这次登得城,我也不想作甚副将,您直把我派回阳门关守着去,您答应我,我指定上到最前面。”
“你家在玉阳?”
“是,家里老娘还在。”小兵低了头,神色看着有些落寞:“羌兰城离咱家太远,打下来,我就再难回去了。”
刘正刚思索了片刻,将小兵揽过身旁来,拍着他的肩膀:“你可知道咱这一仗,为何要打?”
小兵挺给面子,脑袋晃得拨浪鼓似的。
“那羌兰城,百余年前本是我离州土地,离着咱们阳门关虽远,离胡人的居城却要更远。羌兰陷落以来,胡人兵马屡屡侵到我离州地界,十有八九,他们就要在那儿歇脚补给。咱们这次若是真能一击即中,往后胡兵再犯,失了驿所,便是劳师以远。”刘正刚顿了顿声:“羌兰城能夺下来,定是好的。只是今年田里收成不好,咱军中粮草少,要让我说,这时并不该打,可如今圣上下了谕,做臣民的也没法子,我只怕拖得久了,玉阳百姓家里的米粮都要收缴上来,充了军库,所以这一仗,咱得快打,拼了命的打,就算打不下羌兰,埋身在这儿,也决不能怕,更不能拖下去。”
刘正刚正色瞧着兵士们:“夺了城,玉阳从此便无战事,你们守在这儿,便如同守了家中的妻儿老小。”
兵士们脸上换了冷峻的神色,箭在弦上,如今既是不得不发了,那小兵抿着嘴,攥了攥拳头,只在脸上挤出个笑容来:“守便守了,只是应了我做副将,您可别忘了。”
“忘不了,年节我准你回家,还予你些酒肉,你一并带着。”听得此言,几个小兵都起了哄,朝刘正刚讨要官职赏赐,他也便一一的应下,直说要从豊郡老家运些猪羊来。
其实先锋军冲在最前面,没什么人能活着回去。
一众兵将调笑着,太阳正朝远处缓缓的下落,穿过层峦的山峰,它度了一道光过来。刘正刚紧了紧眉头,感觉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