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依旧抽着烟望着远方,一团烟雾从嘴里吐出,给父亲蒙上了乳白色的“面纱”,使我看不清父亲的样子,只有父亲略显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
“爹年轻的时候啊,去过,大城市可都住着有钱人呐,处处都是亮堂堂的,哪像咱们这穷沟沟,黑灯瞎火的。”
烟雾慢慢散开,父亲将烟斗在门槛上敲了敲,继续说到。
“生活在大城市啊,真好,人们开着四个轱辘的汽车出行,吃着各种美味的食物,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他们的生活啊,真是好啊,是我们大山人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
“铁生啊”。
父亲盯着我慎重的说到。
“将来有了出息,不要忘了你弟弟妹妹,去找他们,带回家看看,爹挺想念他们的”。
那时我的个头差不多有一米六五左右,声带处于转变期,但我感觉自己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听了父亲这番话,我站起身拍着胸脯道“爹,你放心吧,我会有出息的,到时候我一定去找弟弟妹妹,还有娘,将她们一起带回来,到时候咱们一家团聚,再也不要分开”。
我说这话既是为了向父亲有所保证,也是为了我自己,没有谁比我更能体会这种对家人思恋之苦。这6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再想念喜生和小慧,还有娘,尽管娘已经改嫁,但是我希望有朝一日他们能重新回到我和父亲身边。
父亲是个不善言辞之人,见我信誓旦旦的保证,脸上露出些许欣慰的表情,接着便让我回屋睡觉,说明天让我挑一些簸箕去集市上卖去,明天是赶集的日子。
我回屋后给父亲拿了件外套给他披上,夜晚的风有些凉,接着便回屋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恰巧碰到李大爷赶着牛车去集市,我便搭载上了这“顺风牛车”。
别小看这李大爷家的这头牛,这可是一头刚成年的公牛,瞪着铜陵般的大眼,鼻子上挂着比拳头还大的铜环,也不知李大爷是如何训的如此听话的,后面驮着一辆板车和两个大活人完全不是事,在李大爷一抽一赶下不消两个时辰便来到了集市,比走路省事多了。
这集市离我们村有几座山的距离,坐落在名为“大侗乡”的中心,从这可以出发去县城。
大侗乡的集市我小时候娘带我来过一次,来卖猪仔子,集市上有家卖包子的,味道特好,第一次来的时候吃过就再也忘不了那个味道,1毛钱一个,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是否还是那般味道。
早上出门急,父亲给了我5毛钱,那会处于身体发育时期,早上不吃东西,压根顶不住。于是我便跳下牛车打算去买几个包子。
还好记忆中那家包子铺还在,只是价格比以前贵上一些,肉的两毛一个,其它都是一毛五一个。本来还想给李大爷买几个带去,可我只有五毛,也只能先填饱自己肚子再说。
今早来之前父亲特意拜托李大爷给我寻个好摊位,说孩子还小有些不懂的多教教,说完还给李大爷塞了一包烟,这可是母亲以前回来的时候给带的,父亲一只不舍得抽,没想到却送人情了。
我狼吞的吃完几个包子便去找李大爷,集市上熙熙攘攘,人潮涌动,各种小摊小货叫卖声不绝于耳。
我穿过人群,很快就在路边的一棵树下看到了李大爷,他正将牛拴在树上,又从车上抓下一把干草扔在牛脚下。
见我过来,李大爷摸了摸有些秃的发亮的脑袋,随后掏出一根烟递给我。
“抽一根?”
我连连摆手拒绝了李大爷的好意。
“得,不抽还给我省下了,好吧,赶紧的,麻利点,晚了,可就没咱们的位置了”。
说完我们便将东西挑至集市人最多的地方,还好时间点不算太晚,摊位较少,刚好有两块空地留给我们。
李大爷扛着一麻袋紫薯,手脚麻利的掏出一块麻布摊在地上,随后将紫薯倒在上面,摆好后,顺便搬起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当凳子,这就成摊了,等着顾客上门。
而我那时是头一次做这种小摊生意,顾着面子,光坐那,也不吆喝。李大爷见我如此,摇了摇头,随即便在他的吆喝声中加杂了我的产品。
簸箕不多,都是父亲前两天编的,总共也就十来个,按照父亲的意思,一个卖3毛,全部卖完将近有五块的收入。
李大爷还真是有做买卖的天赋,才摆摊没多久,他的紫薯已经卖掉一大半,不光如此,我的簸箕他也帮我卖掉五六个,给人上秤,找钱,介绍产品,全程陪着笑脸,乐呵的。要是人家带了娃,他还会说:“呦,大妹子,你家娃真的可真水灵、哟,大兄弟,你家娃,长的可真俊,将来有福啊”。
我心中暗自佩服起李大爷来,嘴是真麻溜,估计我这辈子都学不到李大爷这点,难怪能生出李婶这样的女儿,简直继承了李大爷这张嘴皮子。
时代变化的真快啊,记得小时候母亲带我来集市,那时虽年幼,但我依稀记得,大侗乡以前还是土砖土瓦的建筑风貌,除了比我们村大一些,其它也没啥两样,如今再一看,街道边都有红砖房了,房顶还盖着琉璃瓦,在阳光下普照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来。不仅如此,我甚至还看到停在路边的一个“怪家伙”,有人坐上去,用脚使劲在“怪家伙”边上一踩,随即便发出“轰轰”的响声,我看好多人都盯着那人和他坐着的“怪家伙”好奇的打量,随后那人在众人羡慕的神情下坐着那“怪家伙”潇洒离去。
我后来才知道那东西叫“摩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