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巳时末,北孤与涵江离开沈宅回到府上,此后北孤一直都是闷闷不乐。完颜细禾来拜访,与涵江坐在一起,说道:“今早发生的事我都知道,大哥犯下的事着实令人扼腕,姐夫那边怎么样?”涵江叹气道:“就坐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细禾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北孤就在那里,靠着窗户对着天发愣,细禾对涵江说:“看上去是挺伤神的,要不姐姐你去哄他吧。”涵江搅动碗里的奶茶,弱弱的说:“他根本不需要我哄,他是投身报国的读书人出身,用不了多久自己能想明白的。”细禾说:“他是不肯接受这个民族的结局罢了,可是当年辽人对我们金人做的也差不多吧,人口限制,强行为奴之类。”涵江说:“话虽这么说,都是当官的定下的苛条,与那些无辜的百姓无关。”细禾笑道:“姐姐这算是被姐夫给操纵了吗?”“没这说法,事实就是这样”涵江饮完奶茶,阿鲜上前来换,细禾说:“我看姐夫和阿鲜蛮有那趋势的,姐姐什么时候能成全他两个。”涵江喝茶差点喷出来,阿鲜倒茶也差点洒出来,说道:“三小姐,你别开玩笑了,奴婢和姑爷真没什么,就是一场误会。”细禾笑道:“我就是开玩笑的,不过你年龄是不小了,姐姐你没想过吗?”涵江说:“想过,但没什么人选,我们不急你反而急了起来,难不成你有?”三人一番说笑,直到申时才分开。不过当细禾走后,涵江才真正审视起哪个问题来。
夕食时间,阿鲜来唤北孤吃饭,她走到北孤跟前轻轻招呼两声,北孤回过神来,问道:“阿鲜有何贵干?”“该吃饭了”阿鲜将馐肴呈在桌上,北孤就涵江对面坐下,两人沉默不语,期间北孤不慎将羹汤洒在身上,阿鲜为其擦拭,涵江抬眼望之只感到亲密。
天又下起了雪,北孤洗漱完便坐在房中独自抚琴,冥冥之中总感到有俩个人用一琴一琵为自己和音,手中的动作渐渐缓下来,凭意赋道:“堪怜秀才,自恃志高,与谁有缘?婉烟媖花,瑜梦题霞,嫏情雅稚,陪红剩玉,可叹其中,几人成福、几人成空?紫陌红尘,南来北往,痴人无缘,葬蛊埋雪,终赴黄粱。”涵江听得云里雾里,不解的问道:“你这说的都是什么,我怎一句都听不懂?”北孤摇头说:“我也不明白,随心念出来的罢了。”涵江说:“我听着什么‘烟’啊,‘花’啊之类的,怎么像是女人的名字,莫不是数日隐忍想女人了吧?”北孤叹气说道:“适才心境真是万分复杂,不懂联想到什么。”“罢了,你继续吧,我去沐浴了”涵江离开前还特意留言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就是了。”
阿鲜送涵江入水后便侍立在侧,涵江浸在花汤中拣水淋身却突然问道:“阿鲜,你觉得姑爷是个怎样的人?”阿鲜微笑来答:“跟小姐想的一样,虽说没什么本事,总把繁文礼节挂在嘴边,力微任重,倒是个仁人雅士。”又问:“你今年多大了?”阿鲜一边为她梳发一边说:“阿鲜跟随小姐时是十一的年华,如今已过了九个春秋。”涵江语重心长地说:“二十了,也该嫁人了,与其交给那些不熟悉的人,不如就选姑爷吧?”阿鲜笑道:“小姐别打趣了,哪有这样的,于情于理实属不该。”涵江认真问道:“我只问你,倘若有一天我不在姑爷身边,而他又需要一个金人为他作保,你能胜任吗?”阿鲜说:“若是小姐要求,在所不辞;单是姑爷要求的话,不敢保重。”涵江叹道:“你真是个木头脑袋,铁石心肠,姑爷喜欢你难道你还不知吗。罢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涵江进屋后看见北孤正在读书,便走上前去坐在旁边捻头发,北孤问道:“怎么了,看你这样是有心事吗吧,想跟我说说吗?”“倒也没什么”涵江说:“只是白日里沈夫人跟我提的立婚约的事,我一时心软便应了。”北孤说:“无甚要紧,沈夫人是精明的人,先前就能帮她丈夫从商做事,我相信她是知道的。”涵江说:“他家女儿也是可怜,怎么就带来哪个病根呢?”“这种事也是无奈吧”北孤说:“你可怜她,日后让你儿子把她娶过门呗。”涵江说:“你不是有个儿子吗,今后你们打算怎么样呢?”北孤说:“今后若能与妻重圆,就在南边做做生意,供孩子念念书,过个简单生活。”涵江说:“从王爵跌落至庶民,这种变化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吧。”北孤说:“本来就是庶民出身,为了重振故国才出仕做官,两袖清风,一心为民,何其朴素,如今是回归本源真没什么感觉。只是作为民官的责任,我似乎一辈子也忘不了,若不是因为后嗣,还真不能离开梁城。”涵江说:“你很在意这个后嗣吧,能为了他背离自己的责任。”“我投降献城后,本该杀身成任,以证丹心,只是想到他们母子才打消而已”北孤说:“这个民族总要留个后代,让人缅怀祭祀,不然就跟匈奴一样消失在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