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几次开口,福生都不怎么接话。眼看来到城门口,马上关城门了,现在出去可就回不来了。
“不麻烦了,还是我自己走吧。”几次找话,人家都爱答不理的,看来是没那个意思了,既然如此,何必勉强。
“不麻烦。”福生的话都很简短。
又是沉默着不说话走了大半路。英子低头看着一身犟气的福生,很想逗他一逗。刚举起手,却碰巧福生回头。
“干嘛?”
“不干嘛。”英子假装弄起头发。
“哎?你晚上不回去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
“我可听说你们夜不归宿要挨军棍。”
“没事。”
“真的会挨军棍啊?”
“没事。”
英子受不了了,“你别老没事没事的行吗,也说点别的吧。”
“说什么?话多有失。”
“呦,都拽上成语了,最近吃了不少墨水啊?”英子心情很好的开着玩笑。可那个呆瓜又不说话了。
“哎呀!你到底想怎样?那天我是有错,那不是话赶话吗,算不得数。而且,我都大老远给你送吃的赔罪了,别这么小气嘛。”
福生瞥了马背上的人一眼,“又不是单送给我。”
“怎么不是?”
“刘长卿不也有一盒?”
“他不爱吃那个,那是我妈拿给他妈的。”
原来是这样,福生这下高兴了。可旋即想起,那宝贝东西已经被他拿去喂了狗。“哎呀!”心肝疼啊!
“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被什么东西硌脚了。”福生做着样子弯下腰去,眼缝里偷着看高处的英子。这次他反应倒快,不然……
天已经黑透了,月亮从远处的树林里缓缓升起,越来越高的走入天空。地上的两个人轻快的说着话,一个看着另一个,不时一起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
“家里的粮食这么快就吃完了?”福生终于问起。
他这才知道,粮食不是吃完的,而是被偷了。那娘俩一起出个门的功夫,家里的吃食就被搬光了。
“为什么不让刘长卿送?”
“是妈不让他送,说面粉都喂了路上的蚂蚁。以前也都是我自己下来买。直到……”直到福生出现。她没好意思说下去。
“直到家里来了个傻子,愿意分文不取给你们做长工。”福生自嘲的说起。却在脸上和心里同时笑了笑,他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吃亏的事,有什么好笑的。
“长工是不收钱,可说不干就撂挑子了,难伺候得很呢。”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福生的话里很有些悲哀的意味。像田野里不时流过的风,凉凉的。
英子不说话了。跟这个不会绕弯子说俏皮话但又那么诚恳可靠的男人,她有时也会接不上话。尤其他坦诚的表露自己的失落时,尤其那失落来自她。
从前她的心里只有表哥,她对他的情谊已经长在骨头上与血肉相连。可自从遇到眼前这个人,她的心仿佛给搁在跷跷板上,由表哥的那头慢慢向另一半滑移。只是她自己还没意识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