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爷的情绪评估报告给我看一下。”
从科室秘书湛蓝手上接过了编号为D-32713397015的评估档案,联邦政府为临关局配备的汽车开在砂土路上颠簸不已,感觉就像是前世在土路上蛄蛹的拖拉机,让本就空腹难挨的魏霖常泛起了一丝恶心。
“刘大炮,69岁,原29号城市第二旅团排长退役,参加清扫战役2场,护卫任务137次,应X大区开拓招募计划在新元451举家迁移至东大陆,加入城市护卫队,460年病退。”
“根据军部留存的报告刘排长在各场战役中有少量接触煞气的可能性;无内外伤、无受伤记录、退役心理评估报告正常;行动处总经办的意见精神状态尚佳,但因其军旅生涯,发生D级尸化的可能性仍存,需密切关注。”
“评估分65,D档”
有用的信息并不多,不过对于军队退役人员的管理一直是一个定期跟踪的活,只要生理上没有重大的残疾或者损害,排除了损害类外因尸化的可能后,情绪类成因的排除要相对普通民众要简单一些。
因为从那个年代退役下来的军人,大多意志坚定,信念纯粹,加上联邦对军人的政策一直不错,犯不上作奸犯科。
对自己来说,这是一个很好处理,也是“合适”的对象。
“刘大爷最近一次的自述报告里,社区工作人员有提到过什么特殊的要求吗?”魏霖常拧开了保温杯抿了一口热水,雨水浸透和颠簸带来的不适感顺着热流灌入体内减轻了不少。
“emmm......刘大爷说,”湛蓝脸上露出了一个不自然的笑容,支支吾吾地说道,“他想重振当年的雄风。”
“咳咳咳”
第二口水堵在了嗓子口,呛得魏霖常直咳嗽。
不是说刘大炮的情绪评估报告一切正常吗?在老死之前还想那事儿的,能叫正常吗?
迷恋酒色财气、琴棋书画、花鸟鱼虫等欲望极重之人死后有概率化为欲尸,即便刘大炮的欲望可能不重,但是考虑到其接触过煞气的缘由,也应该向清扫处做出勤预案啊。
总经办的人是把007号图鉴给弄丢了吗?
魏霖常不相信总经办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更不相信一个基本上把一生都献给了联邦的军人会有此等想法,赶紧又把复写板上刘大爷最近的自述报告翻了两眼,然后满脸黑线地看向湛蓝,不由地怒斥道:
“你的语文老师没有告诉你看东西要联系上下文吗?行动处培训的时候教没教过你要熟读材料?早上副局长前脚刚开完会发过脾气,你这后脚就想让我们二科在清扫处那边出洋相是吧?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军人!”
……
……
窗外的细雨未曾停歇,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雨丝如细针般密集地坠落,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而均匀的声响。那声音宛如古老的诵经声,低沉而悠长,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哀伤。
仿佛老天也在为一名即将殡天的英魂送行,用这种方式表达着对英雄的哀悼与敬意。雨水洗刷着尘世的浮华,却洗不掉人们心中对那位英魂的怀念和敬仰。
行人匆匆而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他们或许并不认识即将离世的那位英雄,但在这个时刻,每个人的心都被同样的情感所连接,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敬畏,对牺牲的尊重。
远处人殿的教堂敲响了钟声,沉重而悠长的钟声与雨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凄美的挽歌。那是对英魂的最后告别,也是对生命的深刻反思。
在这细雨中,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静谧而庄重,每个生命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为那位即将离去的英魂祈祷,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能够找到安宁。
魏霖常看着棺柩中已经安然离世的老排长,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肃穆之情。
当他赶到71社区的时候,刘大爷这位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老兵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但那双深邃的目光依旧坚定地睁开,宛如一双看透世事的灯塔。
他的双手紧握在胸前,手指的力量之大,仿佛他手中正紧握着一柄昔日战场上的钢枪,无时无刻地在提醒着自己,至死他仍旧是一个战士。
嘴角挂着的笑容似乎是在嘲弄着这位二科代理副科长手中报告单上淡红的65分,一个从战场上退下的老兵又怎么会在死后再为生养他的这个国家再添麻烦呢?
室内的光线柔和而温暖,外面的风却开始呼啸,天色渐暗。
魏霖常蹲在床侧,单手轻放在老排长的手掌之上,随着文工团那首战士的颂章,为这位即将远行的战士一起念唱着送别之言。
一股股黑色从老排长的皮肤中涌出,萦绕在其手掌周围,好在被覆在其上的那双大手遮盖,不被旁人所见。
[果然...]
魏霖常心中暗叹。
无病无灾退役而下的军官不多,但这种十几年前就入体的煞气跟着老兵一辈子的却不少见。
如果换一个行动科的一线人员进行“搭脉”,就刘大爷生前的这股子执念,保不齐还是要通知清扫处的人来这儿跑一趟,图个保险。
文工团的颂章比他想象中的要有用得多,激起了老排长几十年来心中的信仰和傲气,也抹去了其心中对死战而亡、马革裹尸的执念。
使得老兵体内的煞气没有因情绪的波动而产生增幅,如今这些量的煞气还在魏霖常可以处理的能力之内,否则哪怕刘大爷不发生尸化,死后脱离躯体的煞气四散开来,也是一桩不小的麻烦事。
随着煞气被吸收完毕,原29号城市第二旅团排长刘大炮也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魏霖常缓缓直起身子,面对着刘大爷的遗体,他恭敬地鞠了一躬。这一躬,是对刘大爷一生英勇、无私奉献的最深切的敬意,也是对一个即将告别人世的战士的最高礼赞。
鞠躬之后,魏霖常默默地后退几步,给老人的伴侣和儿女让开了位置,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和空间与逝者告别。
69岁的年纪,在现今这个各种资源条件都相对贫瘠的时代,确实已经算得上是高龄了。然而,对于刘大爷这样的军人来说,他们的离世,永远都不能被简单地定义为“喜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