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泊之中隐约有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湖面泛起漩涡般波浪。

远远观望的郁生嗅到了更为浓烈地焦香，他的残缺记忆里忽然闪过一种场景：大型搅拌机高速搅拌糖浆、面团。

其他灰袍者看到这些，颤抖得更加厉害了，有的干脆一头栽倒在尘土里。

郁生也抑制不住地扭动起来，却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中指奇痒无比。

经过了消毒区，似乎刺激到了什么一样，指甲脱落的中指加速愈合生长，几乎肉眼可见透明稚嫩的指甲在指头上扩张，随之带来地是深入骨髓的痒。

红衣人过来拖走仆倒者，其中一个家伙甚至站在郁生面前等了好几秒，好叫人遗憾，郁生攥着手呲牙咧嘴、扭来扭曲，就是不倒，于是，这家伙只好拖着尸体离开。

右手中指头的奇痒终于消失，郁生放开左手，霍然发现掌心被戳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小洞。他心有所感，看向右手中指，只见指甲上的血迹正在快速消失。

不是蒸发，而是被吸收，被那新生的、苍白的指甲吸收了。

他微拢右手，将异常的中指藏了起来，又不敢捏得太紧，苍白指甲不起眼，戳到血肉之躯上却是锋利得很。

所有的仆倒者都被扔进红褐色湖泊了。

白衣人纷纷高声呵斥，又开始催促着灰袍者行动。

这一次的行走方向是湖泊。

正所谓蝼蚁尚且偷生！

灰袍者被刚刚的场景吓到了，即便此刻衰弱得很，也不甘心就这样自己走向湖泊。

白衣人推攘几下，结果只能让灰袍者瘫软在地。

红衣人见状蠢蠢欲动，想要走过来收尸。

一个看起来似乎是头目的白衣人大喊大叫了一番，制止了其他人的不善行为。

然后，他一溜烟跑到湖边，跑上斜拉桥面，一路朝湖中心矗立的巨柱跑去，不过，他没有跑完全程，很快折回来，站在桥头向这边的灰袍者招手示意。

郁生偷偷瞟了周围的灰袍者一眼，发现这些家伙全都无法理解那个白衣头目的行为，反而愈发恐惧。

心中一动，郁生穿过人群，众目睽睽下向湖泊走去。

他走到了白衣头目所在的斜拉桥上，在桥头停下来，故意用一种清澈而愚蠢的眼神呆呆望着白衣人。

白衣头目显而易见地舒了一口气，冲着郁生说话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大概意思是“慢慢走、不要害怕”之类的。

他带着郁生，通过斜拉桥向巨柱的方向走。

有了郁生的“勇敢无畏”示范，其他灰袍者也哭哭啼啼地相继踏上了斜拉桥。

在斜拉桥上损失了几个之后，余下的灰袍者都站到了巨柱下方的平台。

到了这里，只能看到参天的高墙，再也见不到巨柱的全貌。这里可以看到红褐色湖面翻滚得更为恐怖，还能嗅到更加浓烈的焦香，让人昏沉欲睡。

灰袍者相继瘫倒，流着口水睡过去。

红衣人并没有过这里来，白衣人也没有把这些可怜虫扔到湖里去的意思。

郁生右手握拳，中指刺进手掌心，用身体的痛苦来抵抗越来越浓的睡意。

白衣人们在光滑如黑色镜子的墙面上捣鼓了一阵，回过头来将瘫倒在地的灰袍者拖到墙边。

只见墙面鳞次滑开，出现一个个孔穴，每个孔穴中有玻璃舱一座，长卵型，周围盘曲着许多黑色、红色、灰色和绿色管线。

白衣人将灰袍人的衣服脱掉，然后将其放置在玻璃舱中，关上舱室，立刻有淡黄色透明液体灌进去，让里面的人体漂浮起来。

白衣人稍事观察一下，就将装了人的孔穴关闭，恢复成墙面状，而后巨柱内部隐约传来咔哒咔哒声，不一会儿，又一个空白玻璃舱的孔穴出现在墙面，填补刚才的空位。

很快，平台上只剩下郁生一个灰袍者颤巍巍站着了。

白衣头目走到郁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一会儿这个摇摇晃晃却始终站着的灰袍。

“……晕过去好一点呢，还是用古法……”

嘟囔了两句，他有些迟疑地伸手捏向郁生的脖子。

原本撑得很勉强的郁生陡然心力一振，侧走两步，避开了白衣头目的手。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佝偻着一步步朝墙面最后一个玻璃舱走去。

白衣人们站成两行，默默地看着他艰难地走过二十来米距离，没有伸出援手，但从他们或者握拳或者抱胸的姿态看得出，这些白衣人的情绪产生了较大波动。

这段距离几乎耗尽了郁生所有的体力和意志，那无孔不入的焦香终于让他感到了无可阻挡的睡意。

他用右手中指戳破掌心来产生剧痛，让自己保持最后的几丝清醒。

他整个人趴在玻璃舱上，举手摩挲，手心流淌的黑沉的血涂抹在玻璃舱上方那块大大的金属铭牌上，铭牌绘刻着“十个月左右的人类婴儿蜷成团睡觉”的形状。

——正是这个铭牌，让郁生决定赌上一把！

——保持清醒状态进入玻璃舱。

——赌这个玻璃舱是用于维持生命，而不是剥夺生命。

白衣头目一直跟在郁生的身后，此刻，他开启了玻璃舱，一手剥掉后者的无袖长袍，一手将其塞进了舱内，急促地说了一句话，大意是“尽量保持清醒”，而后迅速关闭了舱门。

淡黄的透明液体涌入玻璃舱，郁生的身体仿佛失去重力般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