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时代的禁军编制从高至低有厢、军、营、都四个大级别。“都”是禁军最小编制单位,也是基本单位,每都编制100人。
都一级的统兵官,如果是马军,称为军使和副兵马使,步兵则简单地称为都头、副都头。
禁军的精锐部队,在副兵马使和副都头的职位之下,还有十将、将、虞候、承局和押官等各种名目繁多的称谓,都属低级军官。
地方厢军属于地方杂役部队,十分之八九的厢兵都是在做劳役,还有十之一二的厢军在维持治安,总算还是军队,也分为马兵和步兵,编制也分为军、指挥、都3级。
可见不论是禁军还是厢军,“都”都是很重要的一级编制,都头和副都头都是很重要的一级军职。
厢军战斗力无限接近于零,只能对良民百姓维持住形式上的恐吓与镇压,赌的就是老百姓不敢拼命造反,在社会治安上的贡献甚至是负数。赵宋君臣只好转过头再去老百姓身上打主意,实行各种新政,在民间实行保甲制,开展民兵制,组织各种各样的乡兵、土兵、蕃兵,企图让老百姓在种田做工交赋税出劳役的同时,还能负担起社会治安的责任,在边境地区,还要担负起对抗外敌的责任。
民间的各种杂兵,论起地位连厢兵也还不如,他们要自带干粮器械参加官府组织的集训,官府只是象征性地发给极少一点咸菜钱。杂兵们却也不甘寂寞,想要攀附禁军和厢军的各种称呼,其中之一便是妄称都头。武松打虎之后,知县一高兴,随口一句话武松平地就成了武都头,似乎太过于随意儿戏。世人不知道的是,武松那个都头,只是县衙衙役的头儿,统领的是衙役和土兵,连厢兵都算不上。
在群演世界的某个时间段,有枪就是草头王,哪怕只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也都要称个司令参谋长,这都是同一个道理。
杨知府想要编练一支精悍的新兵,走精兵路线,想法不能说是错。但若说他想搞什么特种作战,肯定是有点太超前了。
他编练的两个都的精锐乡兵,每都设都头副都头一人,暂时还不分马军步军。
在杨知府想来,如果这支精锐乡兵确实有用,以后就会取消此外的一切乡兵土兵,取消各种民兵组织,让老百姓安心种田服徭役。这个杨知府或许真有那么一点点的爱民之心,此处还是因为,这样做在财政上是划算的。官府给民兵发咸菜钱,虽然分到每个人头上不多,几乎就是个笑话,但总数加在一起还是不少。
民兵出来参加训练,要自带器械,自备衣粮,自己承担路费,要耽误作工务农,这是一笔沉重的负担。如果能够取消,知府完全有理由向百姓酌情收取一点“精兵费”或者“民兵钱”。这笔费用必定大大小于百姓在民兵问题上的花费(包括时间成本在内),总额却必定也不会少,在覆盖两都精锐乡兵的开支后,必定还能有不少的富裕。这些富裕最终会让谁受益,那是不言自明的。
这就叫干吏能臣,水宋时代从不缺乏王安石蔡京这种领先了时代数百年的大小理财能手,杨知府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在北宋后期,理财已经成为朝廷行事的绝对重心,从朝堂乃至乡野,每个有点追求的人都在思索如何理财,竟争那是异常的激烈。手里如果没有一个原创性的新鲜主意,是不太好意思出来毛遂自荐的。如果真有原创设计,也不难一步登天,比如提出西城所构想的杜公才,提出市易法构想的魏继宗,都是名符其实的小人物。
杨知府的乡兵试验如果能够成功,经验汇报上去,从知府直升到路一级的转运使宣抚使或者进入户部都是完全有可能的。这一个算计,武大郎这些普通百姓就是完全看不明白的了。
但乡兵毕竟只是乡兵,无论怎样的精锐优良,也不可以太过于张扬,因此在都头副都头的职位之下,不再攀附厢军禁军,设立上文所说的各种眩目职位,只是简单地设立了大队长小队长。
此时的武楝,便是东平府新练乡兵第一都第二大队第三小队的一名小队长,手下管理十名乡兵。
上文提及过的那位募兵时的王提辖,则是这支小部队的最高首领,直接向杨知府负责。
兵营位于府城的西北角,原来是厢兵的旧兵营,年久失修多年,只是乡兵民兵每年集训几个月时凑合着住一住,想要利用非得大加改造修缮不可。
知府就調了一队牢城营的厢兵过来整顿房舍,清理阴沟,平整操场。牢城两个字在唐和五代时期的意思是修城,牢是牢固加固的意思,而不是指牢房,到了北宋末期,因为刺配的犯人都会被发派到牢城营去做劳役,牢城也就演变成牢房的意思了。牢城营里的人,也就有了“贼配军”这个称呼,比如杀嫂之后的武松,杀惜之后的宋江,误入白虎堂之后的林冲,怒杀牛二之后的杨志这种刺配了的重刑犯人。
他们主要的工作就是劳动改造,替官家出苦力,顺便改造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
不难想像,这些牢城营中卧虎藏龙,有人渣更有人精。
那时正是晚秋天气(是的,穿越前后的季节是不对应的),阳光还是有一点力道的。众囚犯顶着日头做工,一边眼看着那些新招募来的乡兵甩着两只手乱转悠,你追我赶地打闹,装模作样地操练枪棒,怎能会没有怒火?昨天还都是泥腿子呢,今天爷爷们就得来伺候他们,这不是反了么这不是!
面对这些劳城营的配军,要说乡兵们没有觉着得意,没有觉着交上了好运,要说乡兵们没有表示出优越感,应该是不符合事实和人性的。
乡兵看一眼配军,配军回看一眼。配军吐一口痰表达情感,乡兵又回敬一口痰,这种事情必定也是有的,至于各种指桑骂槐指鸡骂狗,想来也不足为奇。
但事情并没有仅仅停留在这个程度上,事情恶化了。
一名配军突然失控发怒,扔了手里的铁镐,大步冲向附近的一名乡兵,一抬腿一伸手将乡兵打翻在地,顺势把乡兵压在身底,拎起拳头就打。等到众乡兵明白赶上来群殴解围时,那名配军已经打完人逃回自己的同伙那里,手里已经拿起了铁镐准备要拚命了。
那名乡兵却已经爬不起来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或许是装的,或许也是真让人家给打惨了。